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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相遇

东宫近卫军在朝廷内相当于四品官员,从小受训服侍世子,哪里会将一个黄毛小子放在眼里。所以东陵叆最后吃了闷亏——是被他们扛在马上带回来的。这一路颠簸,她从马上下来时差点没把前天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她吐完了,指着这几个面瘫骂了半柱香时间,才稍稍解了气,但一看他们一副问心无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的火气立马又上来了,插腰抬手还要再开口,却听见身后有人叫“少爷”,那声音,分明是——思锄?!她回头一看,可不是她!

她心虚了,往后退了两步,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思锄心急火燎地跑上前来,却被近卫军一剑拦住。思锄一愣,东陵叆连忙上来拨开那几个呆头呆脑的,道:“这是我家的人!拦什么拦!”说着拉过思锄,往客栈里头走。

这客栈经过一场恶斗,已经面目全非,虽然尸体都被弄走了,可屋子里的血腥味仍是很重。东陵叆压下了胸中的恶心,小声问思锄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思锄谨慎地看了外头守着的人一眼,道:“郡主还说呢!您一声不吭地跑到王都来,可知道把郡爷急成什么样了吗?!到现在那时陪您去马场的下人们都还在家跪着呢!”

“……”东陵叆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笑,“我……我要说我来王都,爷爷一定不许……这不才偷跑呢嘛……连累了你们,对不起啊……”

思锄叹一口气,道:“也难怪郡爷不许您出门,看您惹的祸!幸好我让东陵近卫队散开去找您了,否则跟世子的近卫军冲突起来,这篓子便是越捅越大了!”

“你怎么知道?!”东陵叆吃惊得睁大了眼,她什么都没说,思锄怎么好像就已经了解所有状况了?“你怎么知道外头守着的是世子的人?你怎么知道这祸是我惹的——”

“嘘——”思锄捂住她的嘴巴,要她小声些,“我与近卫队进城时,这客栈已经是血战过后了,起初只是疑心您与这事有关,可看到栓在客栈后头的惊儿,我便知道,这事一定与您脱不了干系!我怕您有难,又担心您回来,便叫其他人出去找您,我守在这儿等您。不久官兵封了这里,我便只能在外等候了。至于那几个人,明晃晃的金镶玉腰牌,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身份。”

“原来是这样……”思锄果然思维敏捷,难怪欧阳先生总是赞她心思缜密,虽为巾帼,却能纳百川。

“事不宜迟,在事情发展到更复杂之前,您必须尽快跟我回东陵。”她斩钉截铁,眼光沉着,似乎已有对策。

东陵叆却并不买账,她道:“这些人奉命保护我,他们是不会让我走的。”她看了外头一眼——她还没有如愿见到世子,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被带回去了!

“这个您放心。”思锄却并不把这点放在心上,“我会通知近卫队,声东击西,我们一定能不留痕迹地逃出去。”

“可是——”

“郡主!”思锄见她仍有不甘,劝道,“郡爷年岁已高,您忍心教他在家苦等担忧吗?”

“我!可是我——”东陵叆还有辩言要说,可思锄却似乎并没有心思听,她细心地观察着外头以及周围的情况,如水般的眸子此刻似是凝成了冰,稳定沉重。

最终思锄决定,她借口买伤药去与近卫队联系,入夜之后,叫他们引开东宫的人,她们再走。东陵叆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思锄长她四岁,又睿智过她,她从小早已养成了万事都听她的主意的习惯。她气馁地叹口气,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受伤的脚踝似乎更痛了,于是拉了张凳子,没精打采地坐下。

思锄又交代了一些话,才出了客栈门。东陵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的嘱咐,心中却不甚痛快,等思锄走后,看着这犹如废宅的客栈,心中更是不自在。她自顾自地嘀咕一阵,突然想起来还栓在后头的惊儿——惊儿!她像开了窍,欣喜地一跃而起。又怕惊动外头的人,蹑手蹑脚地往客栈后头溜。

“惊儿——”她一见着它,便虚着嗓子开心地唤。惊儿像是见了主人开心,马蹄不停地乱蹬。东陵叆欢喜地跑过去抱住它的脖子,亲昵地蹭来蹭去:“惊儿、惊儿、有你在就好了——”她解下它的缰绳,虽然脚受了伤,费了一些力气才上了马,但并不影响她的马术,她毫不犹豫地一夹马肚,惊儿一声嘶鸣,阔步威武地带她由小径走了。

此时夜色已近,她赶着最后一拨出了城,可出城之后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勒停惊儿,拍拍自己发热的脑门,却想不出个妥当的主意。只顾着逃开思锄,却把其他麻烦事儿全给忘了。惊儿好像也随主人的性子,焦躁地绕着圈儿,打着响鼻。东陵叆安抚地拍拍它的脖颈,叹口气道:“那就先找家野客栈住下吧。明天再进城找‘东陵鱼’。只要躲开了思锄啊,其他的都好办!”然后摸摸惊儿身上挂着的囊袋,“还好有准备,在你这儿放了点钱。”

又往城外走了两三里地,才远远地看见有光亮,东陵叆心中一喜:住处有着落了!可喜极必生悲,她才勒紧缰绳准备奔过去,路旁的树丛中却忽然飞出一个人影,她还不及反应,那人已经坐在了她身后,剑架在她的脖子上,狠踢一脚马肚,惊儿便疯狂向前飞奔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东陵叆吓掉了魂,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锃亮的剑锋,惊恐无比地问:“你、你是、为什么、你干什么、你是、你是、……”

那人蒙着面,眼神沉静,一言不发。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拽住缰绳,只顾赶路,丝毫不管受制之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儿也像是没了分寸,拼命地穿过树林向前奔跑。东陵叆被迎面而来的树枝拍打得快要晕过去,而那个人却像是一尊屹立不倒的雕塑,丝毫不受影响。可惊儿早已经偏离了官道,这样跑下去——东陵叆的担忧才上心头,便听见“啪嗒”一声脆响,惊儿的马蹄踩到了一处看似平地实为枝桠盘结的丛树上,再下一瞬间,二人一马,无一幸免地掉下了小悬崖。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一汪水潭,却救了二人一马的命。

东陵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惊儿的背上,惊儿的腿也受了伤,跪在地上没精打采。是惊儿救了自己……东陵叆眼眶渐渐红起来,抱住惊儿死命地蹭:“惊儿!是你救了我啊——谢谢你惊儿——谢谢你受了伤还拼命把我从水里驼上来……”

“救你的不是这个畜生,是本……少爷好吗……”

“谁?!”东陵叆被这虚弱却又戾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才看见那个说话的人。是他!是劫持自己的那个人!“你!是你!”她吓得随手摸了一块石头举起来:“你想干什么?!”

那人轻蔑地哼一声:“本少爷若要对你怎么样,你现在还能活着吗?!蠢货!咳、咳——”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东陵叆看他脸色苍白,又无力地捂着伤口,想必战斗力也不强了吧。这才放松了警惕,扔了石头走到他身边来,试探性地踢了他一脚:“喂!你、你快死了啊?”

“咳咳、”他咳嗽两声,目光像杀人一样投向东陵叆。

东陵叆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凛,结结巴巴道:“又、又不是我伤的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他拧眉,语气冰冷:“要不是你的畜生不听话,本……少爷怎么会掉到这下头来!”

“你!”东陵叆不服气,“要不是你无缘无故劫持我,惊儿怎么会发疯失了蹄!你没看见——”她伸手指向惊儿,“它也受了伤吗?!”

“哼。”他似是不屑,有话要讲却又不屑于对东陵叆讲的模样,将头扭向一边。

“哼!”东陵叆的火气更大,她今天一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人追杀了一整天弄得浑身是伤不说,还莫名其妙地被这个人连累了掉到这个水潭子里来!她也懒得再同他讲,扭头就走。

“喂!”他却突然出声叫她。东陵叆根本懒得搭理,牵起受伤的惊儿。“喂!我好歹救了你和你畜生的一条命,你不该报答我吗?!”

报答?!东陵叆好笑——不是托你的福,她哪至于如此!她佯装听不见,一边安抚着惊儿一边要走,却忽然被什么硬物打中了后背,动弹不得了。她一惊,叫道:“你干什么了?!”

身后传来他虚弱却得意邪恶的笑声:“我要是死在这儿,也要你和你的畜生陪葬!”

“你——”东陵叆气怕得掉眼泪,怎么会遇上这种人?!她哭了一阵,自知没法子,只得服软道,“你、你解开我吧!我不走、不走还不行吗?!”

那人遂了意,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解了东陵叆的穴道。

重得自由的东陵叆气急败坏地去抹自己脸上的眼泪,却忘了脸上被树枝刮出的伤口,摩擦之下钻心地疼,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但还是强忍着走回到他身边,问:“你要我干什么?”

此时那人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身上流出的血竟随着岩缝流进了水潭,一片血红。东陵叆这才看见那触目惊心的场面,很难想象如此重伤之下的他竟能撑到现在!她同情心作祟,也知道这个状况下的他耍不出太多花样了,便慢慢地蹲下身来,掀开他的衣物查看伤口。

那是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且深入皮肉!东陵叆看到时,手禁不住地颤抖,牙齿将下嘴唇咬得惨白。她磕巴道:“你、你留下我也没有用啊……我、我不通医术……”

“你听着。”他不管她说什么,气若游丝道,“这不过是外伤。你用布将伤口按压包扎,然后去找一些草药敷上后……再包扎一次……就行……”

“可、可是、我不认得草药啊——”

“你认得也罢、不认得也罢……随意找一些来……我若命不该绝……自然死不了……”

“可是……”

“我救了你……和你畜生……的一条命……你……休想逃走……”他说完这句话,便不省人事了。东陵叆吓得愣了神,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没死。她松了口气——死到临头了还要要挟别人!可又转念——她长这么大从未害过人,虽然这个人是咎由自取,可说来她好像也要负一点责任?而且他毕竟救了自己和惊儿的命……?她理不清楚,但有一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打定主意,她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来,按他说的,用力按压包扎好,然后将他拖到一块稍微干燥平整点的地方躺好,才动身去找草药。

她虽不通医理,可先生也曾教过她如何辨别草药,只恨自己当时不好好听,如今脑袋里面虽不至于空空如也,却印象模糊,采这个也不像采那个也不是。她懊恼至极,又想起他说的“……随意找一些来……我若命不该绝……自然死不了……”——这是什么话?!他把他的命交到了她手上,她总不能草菅人命吧?!

她越想越急,越急就脑筋越不清楚,惊儿跟在她身后,似乎与主人通感,不住地打着响鼻。她回头拍拍惊儿,安慰道:“我知道你也受伤了,可是那个人伤得更重呀……你乖啊,我救了他马上就给你治伤……哎?!对呀!”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惊儿的囊袋里有治伤的药啊!”她欣喜若狂,立刻卸下囊袋,将里头的东西倾倒出来,找出伤药便火急火燎地奔回去。

他的伤口被布带止住,血流得没有那么多了,但仍旧是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她赶紧地将已经被血水浸湿的布带解开,轻轻地将伤药敷上去,他知觉仍在,药敷在伤口上时不断皱眉。“你倒挺能扛的……”她嘀咕着,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细心地将伤口再包扎好。

这一顿忙活下来,她也筋疲力尽了,又替惊儿也包扎好了伤,她才彻底歇了下来,躺在他身旁的干草地上睡了过去。

可山中多夜雨,东陵叆还没睡多久,便被冰凉刺骨的雨淋醒了。她睡意全无,又看着蜷缩一团的他,叹了口气,无奈地下到水潭边,扯了几片阔大的芭蕉叶,拧巴拧巴做了两个挡雨用的‘伞’,一把遮到惊儿头上,一把自己举着替他挡雨。

东陵叆在他身旁蹲坐着,因为要挡雨,便不敢太睡熟,困意袭来时便拧胳膊一把,强迫自己醒着。但她实在太累,撑不到一炷香,便睡着了。可还是倔强地举着芭蕉叶,一直到天明。

他苏醒过来时,天刚蒙蒙亮,晨曦从树叶缝隙露下来,温柔得像月光。而身边这个举着芭蕉叶,打着瞌睡,满脸是伤的女子,却令他的心比月光更柔软起来。

他伤口依旧疼痛,他知尚未愈合,却仍旧撑着坐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叶子,慢慢地将她放平,让她好睡。“这蠢货……”他念叨着,按住自己受伤的地方,“谢谢你救了我……”

东陵叆醒来时,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分,只是身上暖融融的十分舒适。要不是听到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正躺在东陵府香软的大床上——

“醒了?”他语气平淡,“地都快被你睡出个坑了。”

“……”东陵叆心中滚过无数诅骂他的话,但却不敢说。他体力已经恢复,她要是顶嘴,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她!想来自己也真是蠢!居然亲手救活了要吃自己的怪兽!她正想着,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块烤好的肉。她一愣,歪头看他,他却心思一门地拨着火堆,斜眼都不看她。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吃白不吃!她识时务地接过烤肉,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疑惑道:“你伤还没好,居然可以打野味了?”

他不动声色道:“这是你那畜生的肉。”

“什么?!”东陵叆连忙吐掉口里的肉,一阵恶心泛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伤心!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烤肉,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瞬间哭得稀里哗啦,“你是不是人啊——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惊儿你根本活不了——它是我亲手养大的小马驹啊——你居然吃了它——你——”她几乎精神崩溃,却恍惚听见一声马的嘶叫声,她停了哭闹,一边抽泣一边仔细再听,果然是惊儿的声音!她瘸着受伤的脚站起身来往下看,那山坡下睡着的,可不是惊儿!她明白了过来,回头看他,那火光照着的一张精致无双的脸,正暗自偷笑——那是一张……精致、分明、无可挑剔的男子颜。

昨日夜色浓重,他又重伤,她并未注意他的模样,可今日这样清晰正面地看到他的长相,东陵叆不得不承认,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可——那又怎么样?!他的无良行径彻底抵消了他的美颜!她怒气冲冲,谩骂之词已涌到喉口,他却忽然抓住了她的脚踝,表情认真地问:“你的脚怎么了?”

这举动令东陵叆犹如兜头被泼下了一桶凉水,什么怒火都被浇熄了。她昨天惊险奔波、死里逃生,还没有人问过她好不好有没有伤伤重不重。东陵玙璠丢下她去找世子,思锄又只管责怪,哪里有人关心过她?想来想去,她一肚子委屈,窝下身来坐下,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管一声不吭地掉眼泪。

他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和鼻头,以为是伤重的缘故,立刻拿起她的脚,摸骨查看。她也不反抗,勉强止了哭问他:“你懂这个么?”

他依旧是不屑的态度,对她的问题嗤之以鼻,道:“断了。”

“断、断了、还有的治吗?”

他看了神色紧张的她一眼,道:“时间不算长,应该还能接的好。”

“真的?!”她微喜,眼里泛出光来。

他点点头,却又皱眉道:“怕疼么?”

“……有、有多疼……?”她有些怯懦,但还是鼓着胆子道,“不怕!不管有多疼,总不能让这条腿废了吧!”说完一副凛然就义的样子。

女子——在他心目中向来麻烦、做作、次等、一无是处。可她——他不懂,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为何,总是让他心软?他想了想,交代她道:“要疼的话,就咬住我的肩膀。不然,会把牙齿咬断的。”

她紧张地点点头,迅速地趴到他的肩上,像把那条腿交给他一样不敢再看。

他脱掉她的鞋袜,也不知会一声,突然就扳住她的脚,用力一拧——

只听见“咔擦”一声,东陵叆疼得“啊——”一声尖叫,迅速咬住了他的肩膀。他吃痛,胸口处的伤口似也裂开,却一声不吭地忍着。

疼痛过后,东陵叆渐渐松了口,才发现,他的肩上竟被她咬出了两排血印。她转头看他,只见他满头冷汗,气息急促,双手死死地攥住衣角。

“你怎么了?!”她心急询问,伸手去扶他,竟满手是血——伤口裂开了!她心慌得不行,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他倒冷静,事不关己般道:“别急,像昨晚一样,撤掉布带,敷上伤药便好。”

“哦、哦——”她手脚慌乱地重复昨晚做过的事,心却比昨晚紧张得多,药膏拿到手里,却又手软掉落了三次。她暗骂自己没用,又要哭,他却道:“我本来死不了,你再这样掉几次,我可是死定了。”

她不知他话里玩笑,更加心慌,嘴唇抿得死紧,深吸几口气后才终于稍微定了神,替他重新包扎。到终于止住了血,她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跌坐在地上。

他面色也缓和了些,不似白绢一样血色全无了。她回过神来,挖苦道:“没那个能耐就别逞那个能!没事干嘛让我咬你的肩膀!”却又不放心地瞄着他被自己咬出两道血印子的肩膀,心中纠缠来去,不知道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感觉。

她心中烦躁,不愿再在他身边呆,索性起身,说去找点野果,跑开了。

他也不管她,恍若无事般闭目养神。

醒来时又已傍晚,她拨弄着火堆,身旁的芭蕉叶上放满了野果与小黄花,他迷离之中看着她,忽远忽近,像满布山林的雾霭,抓不住摸不着,竟又身在其间。

她发现他醒了,过来扶他,又将果子塞到他手里:“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饿了吧?你有伤口,野味不能吃,就跟惊儿一样吃果子吧。”说完又拿起地上的小黄花,用石头研磨了捧到他面前:“这个好像是连翘,能清热解毒的。你伤口这么严重,要小心发热,快吃了吧——”

好像是连翘?——他哭笑不得,原来她真是一无所知,昨晚若真是指望她拿草药救自己,恐怕早已经命丧黄泉了。不过……这连翘她倒是猜对了——他张口,让她把连翘送进了口里。

“服侍”完他吃药,东陵叆便迫不及待地蹲到火堆面前,把刚才冷掉的肉烤热,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她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要再不给自己找点东西填补填补,恐怕就要饿成干尸了。

他咬了一口果子,酸而苦涩,又看她手舞足蹈欢快地吃肉,冷冷问道:“你打的野味?”

她吞下一口肉,因为口水的缘故含混不清地回答:“不是啊,就是你上午打的。”

他嘴角奸计得逞地翘起,道:“我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打的到野味。这是打的……路过的硕鼠。”

硕……鼠……?!东陵叆眼珠子瞪得溜圆,口里的肉全部被吐了出来:“呸呸呸呸!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她恶心得手忙脚乱,恨不得伸手将吃进去的肉都挖出来。

他看她抓耳挠腮的样子,看着她手脚并用地跑到潭边漱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却又可惜地上浪费了的兔子肉——那可是他一大早顶着伤打的。

东陵叆见被他嘲笑,心中没好气,大声道:“要不是你,我也不用呆在这里吃老鼠肉!我真是好心,救活了你又怕你死掉,还眼巴巴的在这里伺候你!可你还要三番两次地戏弄我、笑话我!”

“……”他见她气红了脸,便不再笑了,却忽然认真地问,“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照顾我?仅仅只是好心……?”

“……”东陵叆被这话问懵了神,死盯着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那时月已初升,可最亮的星辰,却落在了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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