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落音,一旁的小青忙推了推她,顺带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可是,我还是全听到了,“你们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红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捂住嘴,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拼命的摇头。我转向小青,小青也是一脸的为难,垂下头不敢看我。
“既然你们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这些事也与我无关。”尽管我心里很好奇,但是,我都要离开了,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那到底是孤末的私事,他都不曾向我提起,我背后逼问也是不礼貌的。
门外天色已黑,我不想再等下去,转身准备回房收拾行理。
小青见状,忙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挡住了我的去路,“也许,与您有关系呢?您不想听一听吗?”
我心中一震,与我有关系?该不会是这小丫头为了留下我,故意在拖延时间吧?不过,反正自己要明天一早才会动身,听听也无妨。
想到这,我重新坐回椅子里,淡淡的道:“你说吧。”
小青看了小红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定下心来缓缓道:“这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皇后......也就是王爷的生母刚刚因病过逝,王爷心情一度低落,常常跑出京城去散心,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做过些什么,直到后来有一次,他突然带回来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叫雨柔,是位才貌都很出众的女子,王爷从那时起心情便开始好转起来。雨柔姑娘也是住在现在的煮琴居,她会吟诗,会作画,还弹得一手好琴,她来了以后,王爷便再也没有出过京城。”
焚琴煮酒酬知己,轻歌曼舞醉逍遥。原来,这句诗说的就是孤末与这位雨柔姑娘当时的情境,我几乎可以想像,那会是怎样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女子,才能将孤末从失意彷徨中解救出来。我知道故事远没有这么简单,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也不发问,静静的听小青继续说下去。
“终于有一天,雨柔姑娘的事被君上知道了,君上派人调查后才知道,原来雨柔姑娘因为家境中落,被卖入青楼做艺妓,是王爷替她赎的身。后来,君上趁有一天王爷不在府里,找到了雨柔姑娘,也不知他和雨柔姑娘说了些什么,第二天,雨柔姑娘便要向王爷辞行,王爷怎么也不肯答应,后来,王爷带着她找到了君上,恳求君上让他娶雨柔姑娘为妻,君上见他长跪不起,竟也答应了这个请求,让雨柔姑娘做王爷的妾室。”
我心中一震,这一段,和自己现在的遭遇是何其的相似,该不会,那个来找我游说的中年大叔就是孤末的老爸,东陵国的君主吧?小青小红不知道他和雨柔说了什么,我却大概知道了。雨柔的出身是注定要成为她迈向幸福的最大阻碍,但是,他们居然求得了君上的允可,这倒是让我颇为意外,可想而知,当时雨柔在孤末心里占据着怎样的地位。
说到这里,小青和小红神色俱都黯然下来,小青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继续道:“本来,这是一段很美好的姻缘,虽然不能明媒正娶,但是两人已经很高兴很感激了。可谁知,就在快要过门的前几天,雨柔姑娘突然病倒了,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是雨柔姑娘早期生活凄苦,怕是早有隐疾。就这样,只差几天时间,雨柔姑娘便病入膏荒,早早的夭逝了。”
我的心随着小青最后一句话而沉到了谷底,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睁睁看着最爱最在乎的人从眼前消逝,却无力去挽留。
幸福有时就像是流沙,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从你手中悄悄溜走。平时的孤末是那样阳光,那样充满活力与朝气,却不知道,他心里还隐藏着这样一段遗憾的往事。
小青声音早已哽咽了,道:“从那以后,王爷便很少回府了,并自动请缨去了边境军营,跟着那些将士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军功,也越来越受到君上器重。表面上,他似乎比以前活得更充实了,可是,这几年里,他却从来没有再真正的笑过。平时也吩咐我们要每天打扫这煮琴居,却从来不许别人靠近这里,直到,您来了以后,一切才改变。”
现在想来,第一次与孤末相识时,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名舞妓,我的舞是为他而跳,我的眼神是为他而抛,我眼中的无助与无奈是不是也曾让他想起过另外一个身影?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只有几面之缘,他为什么愿意那样死心塌地的帮我,现在想起来,或许,他是从我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雨柔一定也曾用那样无助无奈又楚楚动人的眼神看过他吧。
看着眼前小青小红强烈期盼的眼神,我轻声叹道:“我不是雨柔,这一点,你们王爷以后会明白的。”知道了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替身,我心里多少有些酸涩,但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孤末明白,他爱的人是雨柔而不是我,那末我的离开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可是,王爷因为您而改变,因为您而重新开心起来,这是不争的事实啊,您就忍心看着他再痛苦一次吗?”小青只差没再给我跪下了。
“那是他的事。”我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怕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不忍心走。
我语气里的决绝让小青为之一怔,神色瞬间黯淡下来,“奴婢知道,那天君上来找过您,奴婢便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为什么您不问问王爷的意思?只要王爷想让您留下,就还有办法可想不是吗?”
原来那个男人真的是东陵国的皇帝,孤末的父亲。我知道,即便是这样,孤末还是会让我留下,甚至会为了我而去和他的父皇据理力争,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和他没有他和雨柔那种非在一起的感情,所以,我没有留下来的立场与必要。
看着苦苦哀求的小青和小红,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冰冷的道:“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原以为跟着他回来能做个王妃,至少也能是个侧妃,可现在看来,撑死了也就是个小妾的命,还得看君上乐不乐意,既然是做妾,我嫁给谁不一样?何况,他把我安排在这煮琴居,分明就是旧情难忘,他想旧情重演,我还懒得伺候了。”我重重的一甩衣袖,头也不回便朝内室走去,留下小青和小红一脸的震惊,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好半晌,小青才回过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我身后吼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女人,你根本就比不上雨柔姑娘,也配不上王爷,我看,你要走就现在走好了,反正王爷也不会来送你。”
心中隐隐闪过一丝割痛,也罢,如果等到明天早上,这番话怕是骗不过孤末的,为免生枝节,现在走了也好。
我换上来时所穿的那身淡青色衣服,望着铜镜中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怅然。这身衣服是在貊仓族时北宫殇为我准备的,布料很暖身,裁剪得也恰到好处,穿在身上有种淡雅的感觉。来的路上就被换下了,却一直舍不得丢。如今,既是要走,我不想带走任何一样孤末为我准备的东西,便只剩这一身衣物可穿了。
这张绝色容颜还是一点没变,只是眸中再也见不到最初的那抹清纯,取而代之的是淡定,静漠,深远与轻愁。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不知几时已褪去,我记得泠儿把北宫殇赠我的那瓶药转交给我以后,我只用了两次,如今,那瓶药我一直随身带着,却留成了一个念想。
北宫殇,不管我走多远,他的身影总是无时不在,白天,我可以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可是,晚上却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梦到他,离开他已经多久了?他的毒应该解了吧?他心中的气,是不是也该消了?他,还会来找我吗?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脱轨,我忙用力甩头,将脑中的魔念通通甩掉,我竟然有些渴望他会来找我,我竟奢望他像过去一样不管我逃到哪里,都会义无反顾的将我抓回去。我疯了吗?我是为了远离他才逃掉的,既然走了,就不能回头,就算再怎么疯狂的想念他,也不能回头,哪怕,我要受这份相思之苦直至死去。
奇怪的是,****真的没有再发作,不管是想起北宫殇,还是面对孤末,我的心再也没有那样噬痛过,难道,真的是心已如死灰?可明明,自己心里还是有爱,而且很浓烈。
没有无心和星染在,我连个咨询的人都没有,只能听任它下去,反正,不痛是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少受一点身体上的折磨,至于不足三个月的生命,我也已有了充足的准备了。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充满了温馨与花香的屋子,雨柔曾经住在这里不知是何等的幸福,生命短暂并不可怕,只要有一个深深爱着自己的人,那末即便是死了,也会永远的活在对方心里,永远的享有那片只属于她的甜蜜幽谷。
等到哪一天我死了,不知是否能活在谁的心里。
北宫殇?他现在对我应该是恨更多过爱吧?可是,恨有时比爱更长久,更深刻,也许,日后当他回想起我时,心里还会隐隐作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