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冷凝的目光所及的区域里突然多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登时瞳孔微张，有些无措。
顾晓东感受到她表情的变化，扭头，看到褚君莫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系着红色蝴蝶结，头发梳理的利落又有型，表情肃然，也正扭头看着他们这边。
他深邃幽暗的眼神犹如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海水，铺天盖地的向冷凝席卷而来，将她瞬间淹没，叫她通体发凉，四肢僵硬，呼吸困难。
顾晓东嘴角微挑，手掌突然轻轻地按在冷凝僵硬的肩膀上，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故意将动作做得很亲昵，很暧昧。而他的眼睛始终盯着不远处的褚君莫，那眼神是胜利者常有的得意与骄纵。
也不知道他究竟和冷凝说了些什么，只见冷凝变得有些羞赧，还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褚君莫心间一紧，眼里闪过一抹肃杀，但很快又恢复往常的平静。然后他敛了目光，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们，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里，低头翻阅手中的杂志，看上去镇定，清冷，肃然。
其实，他的手心从他见到冷凝的那一刻就已经浸满了汗水。
分手之后不能不想做敌人，却也无法做朋友。
谁也没有比谁洒脱，这时候，他们所比的是谁比谁更狠，还有就是比谁装的更潇洒一些。
这时候，F.Lover的店员走过去问顾晓东和冷凝说，“先生，小姐，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顾晓东随即亮出一张白金卡，店员接过去，点点头，然后笑着说了句，“请二位稍等。”
冷凝微挑眉，然后问顾晓东说，“常客？”
他耸肩，“当然不是，谁会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你这小脑袋瓜里面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我只不过是和这里的老板比较熟罢了。”
他说着，推着冷凝到一旁的沙发旁坐下来休息。
冷凝微低着头，半敛着眼睑，遮掩着眼中闪烁心虚的神色。其实，她只是在假装很轻松但是她心里清楚的很因为褚君莫也在的缘故，她身体发僵，怎么着都觉得很不自在，就连呼吸都不如平时顺畅。
一个是她的前夫，一个是她未来的丈夫，居然在同一天来看婚纱喜服，而且还是在同一家婚纱店，点这么正，她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趁热打铁买张彩票，说不定再中个十亿八亿，别说是这辈子从此站不起来，她下辈子下下辈子每天都卧床不起都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了。
她正在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双皮鞋尖，银白色的水晶鞋。
她仰起头，半眯着眼睛疑惑的看对方。
欧阳菲菲身穿一套白色的抹胸拽地婚纱，头上戴着镶满钻石的王冠，美的跟环球小姐似的。
欧阳菲菲抿着唇角笑的亲昵，说，“你好，真巧，能在这儿遇见你。”
欧阳菲菲失忆的事儿她早有耳闻，但一直不知是真是假。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算是她的情敌。
情敌也是敌。
结果依旧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冷凝不晓得当下该怎么回应欧阳菲菲，不晓得欧阳菲菲的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们上一次见面是在褚家。
当时香夫人大闹褚家，她的出现又是另场面如何的尴尬，她当时的情形又是何其狼狈，如今又想起来，冷凝还是会觉得脸颊发烫。
因为太晒脸（丢脸）了啊。
不过，冷凝还是抿着嘴角轻笑，朝欧阳菲菲点点头，说，“确实很巧。”巧到让她都要怀疑这巧合到底是老天的神来之笔，还是某些人的故意而为之。
欧阳菲菲并没有对冷凝表现的多么嚣张凌厉，而是仅仅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走开了，然后回到褚君莫的身边，在他眼前展示美丽的婚纱。
褚君莫坐在沙发里，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
还真是郎才女貌啊，冷凝当时心里这样想。想着想着她就觉得眼眶一热，差点没敢动的掉下眼泪来。
冷凝看见褚君莫当时看着欧阳菲菲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里面好像盛着碎碎的钻石一般。
原来，他的目光是可以这么温柔这么多情的。
可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他此般含情又脉脉的注视。
没有比对，就没有伤害。
蓦然间，她感到心里一阵酸涩。
她还记得在多年前，她也曾和褚君莫一起去挑选婚纱，当时婚纱店里的店员还因为她腿短的缘故而建议她不要选拽地的长款婚纱。
如此一想，她心里就更难受了。
或许当时那就是上天给她的预示，冥冥之中注定了她和他之间从最初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结合。
错的离谱。
冷凝正出神的时候，F.Lover的首席设计师兼总裁从楼上下来，一身纯白的西装，高挑的身材，五官立体而深邃，很欧美范儿。
顾晓东站起来，笑得有点暖，有点甜，那笑沾染了春意，他整张俊脸都活了起来，眉啊，眼的，也都沾上了春色。
他叫对方单字一个“白”字。
冷凝缓过神来，笑着和白打招呼。
白的目光从冷凝的双腿上一扫而过，眼底迅速的闪过一抹惊愕，继而又笑着恭喜她和顾晓东，说，“恭喜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白说话的时候有些饶舌，直白点讲就是有些大舌头，这可能是因为他长期在国外生活的缘故。
顾晓东对白说，“我们将来想办一场中式婚礼，所以我们想要拜托你设计出几套适合我们的凤冠霞帔和喜服。”
白思忖着点头，“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哎呦”的惨叫。
根据声音的来源可判断，这声惨叫来自于欧阳菲菲。
冷凝本不想关心，却还是忍不住要扭头去看。
当时欧阳菲菲正跌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双手紧紧地捂住左脚脚踝，身体因为疼痛在不断轻颤。
有两个店员一脸不安的询问她的伤势，而褚君莫则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不住在安慰她，嘴唇擦过她的额角，像是在亲吻她，以此给她鼓励。
冷凝看得再次鼻子发酸，热泪盈眶。
白望着欧阳菲菲的方向疑惑而不安的皱起眉头，说了句，“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然后他便丢下顾晓东和冷凝朝欧阳菲菲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欧阳菲菲因为高跟鞋不合脚而不小心扭伤了脚腕，此时脚踝处已经红肿的老高，店员拿来冰袋做冷敷处理。
救护车已经赶到。
褚君莫将欧阳菲菲打横抱起来，急急地往外走，在经过冷凝面前的时候，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留，甚至眼角的余光扫都没扫她一眼。
冷凝当时觉得心脏就好像被什么生生地揪扯了一下似的。
一阵混乱之后，白重新回到店里，并打算和顾晓东还有冷凝交流关于设计喜服的事情，但是冷凝却脸色惨白着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们还是改天再讨论吧。”
顾晓东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扬起一抹看似温柔的笑，然而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清冷。
他说，“那我送你回家。”
冷凝垂着眸子点头，脸色发白，气息也变得有些微弱，顾晓东明白她之所以会这样和褚君莫绝对脱不了干系。同时也证明了，她压根还没能放下褚君莫。
从婚纱店离开之后，冷凝和顾晓东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他们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各怀鬼胎一般。
气氛一度有些僵凝和尴尬。
不过，最终还是顾晓东率先打破了宁静。
“想不想吃通心粉？”他问。
“啊？”冷凝扭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笑着，唇红齿白的，很明媚，眼神也很纯净。
他说，“想不想吃通心粉，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意式餐厅，他们家的通心粉做的特比地道。”
冷凝犹疑着点头，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好啊。”
汽车在餐厅外面停驻。
顾晓东照例是将冷凝从车上抱下来，然后稳稳当当的放在轮椅上，再推着她进去。
餐厅里的客人很多，大概是新开业的缘故，大家都图个新意儿，全来凑热闹。
冷凝想到了以前小区楼下的一家面包店，刚开业的时候因其物美价廉大家每天排着队去买，最夸张的时候想买一个这家店的面包都得取号还特么的每人限购一个。
当顾晓东推着冷凝往里走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冷凝听到有人说，“那个女人好幸福哦，坐在轮椅上还有那么帅的一男人推着。”
冷凝当时就在心中暗暗回了一句，“靠，被一长得帅的男人推着就幸福了？你们的境界追求能不能再低一点？”
还有人说，“那个男的好帅啊，不过似乎眼神不太好，那么丑一女的，还是一残废，特么的他是看上她什么了？”
冷凝又在心里暗暗回答，“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不行吗？”
顾晓东则对周围审视的目光全然视而不见，始终淡定从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推着冷凝找合适的座位。
其实，冷凝觉得凭她对顾晓东的了解，他当时很有可能是故意把她带到这种人多的地方的，然后用大众舆论的目光和言论来间接告诉她他是有多好多棒多完美，并且间接讽刺她不知足，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冷凝暗自咬牙，心想，顾晓东，你丫就是个心机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