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君莫在床边坐下来，掰着手指算了算，她搬过来住前前后后一共是四十四天，而五年前，她在这里住了差不多是四个多月，两次加起来才半年。
半年啊。
他们之间的羁绊那么长久。
他们真正朝夕相处的时间却又这么短。
红玉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褚君莫回头，与她四目相对，她眼神里含着心疼。
“妈。”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红玉泪框里蓄满了晶莹，她轻轻地走进去，似乎是害怕自己脚步稍稍重一点就会压断所有人细弱的神经一般。
她走到褚君莫面前，双手轻轻地抱住他的头。
他的痛她懂。
但是，却不能为其分担。
霸气坚任，挥斥方遒如他。
此时，竟像是一个没有分到糖果而伤心的孩子，在母亲怀中呜咽。
红玉眼中的泪水再次无声的落下，手不停的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她哽咽，“哭吧，哭过了就不难受了。”
…………
下午的时候，褚君莫照例去医院看望欧阳菲菲，他在她病床边一坐就是半天。
医生说她很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欧阳娜娜来医院的时候，她看到褚君莫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病床边，背影寥落，寂寞如雪，一双锋锐的眼睛冷清而专注的盯着心电图。
欧阳娜娜脚步轻巧的走进去，在他身后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低声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如果她一直不醒，难道你要像现在这样一直守她一辈子吗？”
他语调极平淡的回应，“我欠她一条命，就这样守她一辈子又何妨？”
她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说，“有时间吗？一起去外面的咖啡厅坐坐可以吗？”
褚君莫扭头平静的看着她，眼底是思索的神色，他微颔首。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外面刮着冷风，街面上来往的行人不是很多。
欧阳娜娜将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一些，亦步亦趋的又在褚君莫的身边。
他们推门进去一家咖啡厅，暖气扑面而来。
欧阳娜娜搓了搓冷的发僵的手，然后指着靠窗的一处阳光很足的位置说，“我们就坐那边吧。”
咖啡厅里播放着音调悠缓的爵士乐。
欧阳娜娜叫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杯蓝山咖啡，抬头又问褚君莫要喝什么。
他说，随便。
于是欧阳娜娜又点了另外一杯蓝山。
服务员走后，欧阳娜娜说，“没想到我们竟会有一天一起喝咖啡。”
褚君莫不语，嘴角略微一弯。
然后，他听欧阳娜娜说，“你和我姐之间的羁绊和纠葛我是再了解不过的了，我姐她很爱你，可就是因为这份可望而不可及的爱，她连自己的命都快搭进去了，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所以，我觉得你要么就此彻底远离她，和她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就娶了她。”
褚君莫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紧抿着唇角，表情肃然。
她说，“我最讨厌假惺惺的男人，你明明不爱我姐，却还要装作是情圣一样每天在她病床边守着。你说，我姐如果就那么着在床上躺一辈子，你就守一辈子，那么，如果她醒了么？你是否还愿意守她一辈子？”
他说，“如果她醒了，我就会娶她。”
…………
飞机上。
冷凝和冷诺母子俩靠在座椅里，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眼上遮着眼罩，都翘着二郎腿，环抱着双臂，姿势、感觉都如出一辙。
空姐走过来，轻轻的点了点冷凝的手臂，然后在冷凝耳边说，“小姐，您和您的儿子已经被升级到了头等舱。”
冷凝取下眼罩，皱眉不解的盯着空姐，“为什么？”
空姐笑着说，“是一位先生帮你们办理的。”
冷凝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头等舱里，顾晓东正悠哉悠哉的享受着这里面超一流的服务，漂亮纤长的手指托着一杯红酒，姿态优雅慵懒。
冷凝一屁股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阴恻恻的瞪着他。
他眯着一双好看的不像话的桃花眼，勾着嘴角，笑得有些邪魅。
他说，“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的脸会红的像是红苹果。”
冷凝觉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于是哧的一声冷笑出来，然后便不再说话，她扭过身去不再看他，双腿交叠，双臂环抱，似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顾晓东见她良久不说话，于是将脸凑过去，说，“生气啦？”
冷凝幽幽的回了句，“你说呢？”
他悻悻一笑，仰头抿下一口苦涩。
他说，“你有把我当成是你男朋友吗？”语调里有一丝质疑还有些许的难过。
冷凝一怔，随即心虚的轻声说，“当然。”
他几乎是从鼻子里哼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的拒绝我对你的好？”
冷凝垂下眼皮，手指不自觉的搅在一起。
她嗫嚅着说，“你说过会给我时间慢慢适应的。”
他无奈轻笑，说，“没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我希望这个适应的过程不要过于漫长。”
“尊敬的各位旅客……”
空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午餐时间到了。
空姐推着餐车走到顾晓东身边，笑得跟多鲜花似的，问他说，“先生，我们这里有一对一VIP专享，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顾晓东眯着桃花眼，笑的那叫一春风得意，他说，“给我来杯红酒，其他的不需要了谢谢。”
“好的，先生，请稍等。”
冷凝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要吃什么，她现在特先吃虾仁水饺。
于是，轮到她这儿时候，她忙得开口说，“请给我来……”
“请问您要面条还是饭？”空姐打断冷凝。
冷凝张着嘴巴，愣愣的看了空姐几秒。
空姐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请问您要面还是要饭。”眉宇之间已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冷凝眨巴眨巴眼，倒吸一口气，道，“饭。”
“好的。”空姐应道，然后将一份土豆炖牛腩的盒饭套餐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空姐继续推着小车往前走，到了冷诺身边的时候，那空姐笑的更开了，眼睛里都能挤出花来。
“小弟、弟，你跟姐姐说想吃什么？”声音甜的发腻，冷凝听了翻着白眼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歪在顾晓东耳旁说，“腻不腻？”
顾晓东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说，“酒汁挂杯，味道很浓厚，但不觉得腻啊。”
俩人压根就没在一频道上。
吃饱之后，冷凝就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的之间，她感觉有一只大手将她的脑袋搬到了一只不太柔软的枕头上。
飞机快要落地的时候，顾晓东咧着嘴艰难的动了动已经被冷凝的大头压麻的肩膀。
冷凝身子一歪，直接趴在了顾晓东的大腿上，脸正好砸在他的要害之处。
顾晓东疼痛至极，一双眼睛立时瞪得浑圆，拳头塞在嘴巴里，坐立不安的上演了一阵无声版的尖叫。
冷凝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瞅着顾晓东，问他，“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顾晓东拿开堵在嘴巴里的拳头，故作镇定的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晕机。”
冷凝点点头，看了看时间，然后拍了拍顾晓东的肩膀，鼓励他说，“在坚持一会儿，马上飞机就要降落了。”
顾晓东为了阻止揉一揉蛋蛋的冲动，他将手指狠狠地扣在座椅里，双股紧绷，额头冒出涔涔的汗。
冷凝担忧的看着他，“这么严重，都出虚汗了。要不，你现在就吐吧。”
顾晓东咬牙摆了摆手，呲着一口白牙装作无所谓的笑着说，“没关系，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冷凝讷讷地看着他，点点头，“哦。”
…………
飞机平稳的降落在地面上之后，冷凝第一时间就是要给香夫人报平安。
电话接通之后，香夫人在那头儿乐呵呵的说，“海南那边环境好，机会难得，争取就在这段时间再怀上一个。”
“什、什么？”冷凝一脸蒙圈。
“我厨房还烧着菜呢，就不跟你多说了，玩的愉快昂。”说完，香夫人便“啪叽”一下挂断了电话。
冷凝盯着手机，一阵思忖，突然回头横眉冷对顾晓东。
她质问顾晓东，说，“你是不是跟我妈说了什么？”
顾晓东一手拽着一个行李箱，冷诺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面。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巴巴的瞅着一脸愤怒的冷凝。
顾晓东一副迷惑的样子，说，“我能对你妈说什么呀？”
“少给我装蒜。”冷凝走到顾晓东面前，仰头，看着他一双俊美的眼，说，“如果你没对我妈说什么，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他依旧一脸无辜和不明白，眉梢微耷，无奈的摊手一笑，说，“我说什么了我？你能先把话说清楚吗？”
冷凝一想道香夫人刚才所说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双灵秀的眼睛目光有些颤抖。
“我妈说……说……唉，算了，不说了。”冷凝摆了摆手，“走吧，先回家。”
冷凝走在前面，顾晓东拖着两大箱行李小跑着追了上来，将嘴巴凑到她耳旁，语带笑意的轻声说，“伯母是不是说让咱们抓紧机会再生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