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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遥神君

一段时间昏沉后,头昏脑裂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床榻上,桃色的床幔一泻而下将床榻围住,透过朦胧床幔,依稀见得此处是一间寝殿。脑中一个激光,我立即掀开锦被欲起身时,脑袋沉重的疼痛随之呼来,嘶……倒抽一口凉气。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躺回去。房内静悄悄,不闻得一丝气息。

气定神闲后我才回味过来,此时殿内正萦绕着我深深厌恶的莲荷香气。我揉揉印堂穴,这香气,唔,似乎我前几日就闻过。

这是哪,发生了什么?我循循着回忆。

那日,我喝了提景的优昙酒,后来孟婆老人家与我说了铸魂鼎一事,我的脑袋却不激灵了,难道是我醉酒了?念到这,第一次觉着这酒的确不是什么东西。

愈想愈头痛,许是这殿中的莲荷香闹的,我扶着头,费劲走到香炉前,随手一挥,香炉中的荷莲香粉已被我换成优昙华粉,暗自庆幸本上君多英明,随身带着虚库。

我重新审度寝殿一番,此房不大,显然只是一处简陋的偏殿,一桌一床,依窗有两架书阁,两鼎香炉以及绘有荷莲的……屏风……

又是荷莲,唔,看来这的主人定是喜爱荷莲,如此想来,我与这的主人定不会成为好友。

越瞧这屏风不顺眼,心生烧毁它的想法,可又考虑到这并非我的领地,这样做恐怕实为不妥,干脆化出一块白幔将它牢牢盖住。

觉着口渴之际,着檀木圆桌上斟一杯已凉的茶水,喝了这杯我觉着应该出去,会一会这的主人再回沙陀山,这也算礼数周全。

整敛好衣衫,大步走到门口,不料却触到一堵隐在暗处的界光。唔……我揉了揉印堂穴,许是我酒还未醒,见的不过是幻觉罢了,于是我决定再次伸手,一堵软绵的界光墙如流水般浮在我眼前。

唔……这可甚不大好,想来我馥尾上君在六界中也小有名气,不过是我醉酒,兴许有些胡闹,一般人也不敢囚禁我,难道是本上君多年来不喜与人往来,所以这人不识得我?思来想去,这个理由甚是能说服自己。

我已成上君两百年,却从未有机会展示自己体内的法力,今天本上君倒可以来试一试。

集聚几层内力于掌心,欲强撞开这堵墙,却不想这堵界光因我的法力施入而更加硬。

我已自觉力竭,只好放手。已醒了半日,却不见这的主人,莫非这人只喜欢乘人之危?

“本上君馥尾,不知在哪位鬼友处困了脚,还请鬼友与本上君一见,好解除这其中种种的误会。”

我确信自己使的是千里谷音,四方十里之人都应听得,然过了半晌,无人回应。

一股怒火悄然涌在我心头,好啊好啊,本上君这是遭人囚禁了。细细回想几千年来,鬼族中很少有人会有如此魄胆,今日算是本上君长了见识。

凤尾扇现于我掌心,心头一紧,横挥凤尾扇,一团火已被我放出,熊熊燃烧,再施了个法将自己隐在金刚罩内。

眼前这把火烧得甚是漂亮,也算将我的怒火烧了出去,这下心中也算好过。

如今本上君只管坐等囚我的小子,或是喝了酒,容易发渴,再斟了一杯茶水,眼瞧房内快要烧成灰烬,我越是欢悦。

忽而,火在我眼前如被人收住一般熄灭,留下荒凉的木炭。

我放下茶杯,小子总算来了,此刻我觉着这把火放得很是有用,这效用及得上千里谷音。

门被人打开,许是日光刺眼,我抬扇遮眼,又眯眼瞧去,只见一位飘飘若仙的藏蓝衣男子负手立于门外,青丝密发不扎不束垂于腰间,两鬓指宽银发顺着脸廓落于胸前,细眉舒展下呈一双似笑非笑的杏眼,淡薄的嘴唇有些泛白,浅浅一笑颠倒众生,虽对他无好感,但我确信他是我馥尾上君此生见过最美俊的男子,六界无人与之匹敌。

我本以为他见自己的窝被人搅得这般狼狈,定会与我大闹一场,却不想他异常淡定,好比眼前烧毁的并非他的家。

只见他右手轻揽,将界光收回,被我烧得无比不堪的寝殿,在我眨眼间也恢复原样,屏风依是那个屏风,床幔依是那个床幔。唔……忽感头有些发痛,本上君今日是与扫把星结交了好友。

来人甚是气定神闲,徐步走来,我抬眼,瞧到他衣袍上绣有几朵银锦荷莲,呵……这小子,本上君注定与这小子八字不合。

“你这小鬼,倒是喜好放火。”

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倒令我愣了神,一是想来许久以来鬼族除了提景外,无人敢呼我为小鬼,到了他这却成了小鬼,这于我很不受用,二为我明明才放过一次火,又是与他初识,他怎的生出喜好二字,令我非常不解。

我浅笑,“你这身莲花锦纹甚是碍眼,且予我烧了罢。”

他眼里浮出一丝玩味,化出一张雕花椅斜身坐下,蓝袍迤地,一手撑腮,另一手玩弄陶笛,不紧不凑望定我,莫名令我心虚。

“你这只宠物,甚得本神君的欢心,不过喜好放火这一怪癖须得改一改才好,先是烧了我的千里白莲,再是我的宫殿,这次倒好,连本神君身上的衣物也不放过吗?”

他这一番话令我非常吃惊,这小子自称神君,他应是仙界之人,上至九重天,四海八荒里,仙界的神君不过两人,一人则是为情羽化了的御羽神君,另一人则是隐世了的青遥神君,想来想去……唔……莫非眼前这小子就是青遥神君?

……一时之间岔了气,入喉的茶水生生堵在我的喉道里,“咳咳咳……”真叫本上君痛苦不堪。

令我意外的是,小子伸手捋捋我的后背,笑道:“小鬼,听到你已是本神君的宠物,是不是高兴得昏了头?”

宠物?他的宠物?我定了定,说到底我也算是在鬼族中四大上君之一,怎就成了他的宠物?

我顺了口气,皮笑肉不笑,“你这番话说得甚是荒谬,虽馥尾比不上神君活了得久,可馥尾也是鬼族上君,几百年来鬼仙两族甚是交好,按照礼数,你也该呼我一声上君,怎的成了你口中的宠物?”

只听他喉咙里滑出一声轻笑,正襟危坐,见他笑得比方才更舒眉,我心中纳了闷,这人好生奇怪,莫非心宽好似大海?

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替我撩开脸上的乱发,目光温柔似海。我心中更是一紧,偶有听闻青遥神君喜好怪癖,不闻世事,只要他不想管,就算仙友在他面前被杀,他也从未出手相助,原来对一只宠物竟可这么细心呵护,咳咳咳……虽本上君非常不甘被他当作宠物。

撩完乱发后,他忽而起身,“我有事先需得完成,你且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便拂袖,界光再次隐隐浮在四周,我哑然,本以为他会放了我,可没想到这人竟可以如此厚颜无耻。

“喂……”我随他奔出去,不想被界光挡住,心急之余只有目睹那道蓝色背影飞上云中。

体内怒火翻滚,我狂摇凤尾扇,很好很好,青遥神君不愧为六界最神武之人,原是厚颜无耻赚的,思绪翻滚,忽而想起一句俗语: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唔,这句话形容他再好不过。

我重坐回床榻上,细想以前阅过的一本《六界史事》,里面对青遥神君有过记载,书里有记五千年前六界混战,混沌颠倒,各族死伤无数,彼时仙族也一连折损几名大将,本以为仙族要从此销声匿迹,两百年后,一位少年手持寒昆剑,身骑玉雪白龙一步步斩破风雨,以血为衣,斩掉了围攻仙族的仇敌,又一点点杀掉仙族的乱党,重整仙族秩序,这才稳定仙界一族,后来又协助鬼族整顿乱党和仇者,将嗜血成性的魔族赶回蛮荒一地,这人便是青遥。当然,完成这一伟大壮举,需得两三千年,他被六界尊为神君,后来不知因何原因,当年跟他出生入死的玉雪白龙不见踪影,青遥神君也遁世于南海一域,不闻世事。

史书寥寥记载,至于细节,并没有任何说明,世人只关心当年他的壮举,当时我读这本书时,也并无意料今日我会与他相逢,也就无任何留意。

我睡完一觉后,昴日星君已不做差,殿内的烛火不知何时被人点燃。

此时我已是浑身轻松,听闻窗外清脆的蝉鸣,便徐身拉来一张圆凳靠窗坐下。窗外月光白亮如霜,白天不曾留意,竟不知屋外的宽阔院里有一池荷莲,满池荷莲绽放,香味萦绕,被乳霜的月光涂色,瞧不出它原来的颜色。池边正对纱窗有一棵开得正欢的苍铃花,月下紫色微醺,轻风拂过,细碎的花瓣如花雨一般飘落。

如此别致的美景,许久以来我未曾见过,不禁忘了神,忘了我讨厌的荷莲。

忘神的同时,我又想起提景曾无意提起,三千年前,青遥神君遭遇天劫,被投入凡间,回来后,便喜上荷莲,就在南海栽下荷莲,一千年来,南海浩瀚无边,栽下的荷莲亦或枯死亦或不活,反反复复,南海也有了千万亩的荷莲,听人说,甚是好看壮观。我这人生生就最厌荷莲,所以一千年来也未曾来亲睹过,如今到了这,我也不想看。

讨厌的东西,不见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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