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整个人颠簸得快要散架了，可我一动都不敢动，紧紧攥着双拳，指甲陷到肉里，一声不敢吭。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当我躺在急诊室病床上被医生狠狠地掐住人中时，因为疼痛，我感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不自觉地颤动。
倏然睁开眼睛，我假装慢慢聚焦。
张浩一把拉住我的手，眼底划过一丝光亮：“你醒了？可吓死我了！”
我皱眉，舔了舔并不干裂的嘴唇，声音细若蚊蝇。
“可能最近熬夜太累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
张浩的眼神温暖得让我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他全心全意对我，而我，明明不想和他在一起，却还是和他像恋人一样相处。
我以为这么做，我妈会高兴，张浩和他的父母会高兴，可是，我现在才突然明白，我已经跨越了道德的底线，变成了一个欺骗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我怕他拿出戒指再求一次婚，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好困，想睡一会儿！”
“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了，女孩子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儿！我虽然是公务员，挣得不算多，不过以后咱们结婚了，除去必要的花销还会剩下一部分。”
他已经在计划我们的未来，话说得很实在，我鼻子一酸，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好在，我几乎背对着他，并没有被他看到。
他拍拍我的胳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我听到他跟等候在外面的同学解释，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切都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睁开眼，夜慕染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色像泼了墨一样黑。
“跟我回去！”他一把拉住的手腕。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有权利再干涉我的生活！”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那苗素素怎么办？她怀了你的孩子！”
“你们两个和我一起生活，你做妻子，她做情人！”
“有病吧你？孩子生下来，会一天天长大，到时候你怎么跟他解释？为什么不直接娶了苗素素呢？你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
“你觉得自己多余？”
“对！”
他突然伸出大手掐住我的脖子，俯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那么清晰，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浓浓的杀气。我想挣扎，却被他控制得死死的。突然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我只觉得麻，却不觉得得疼……
我睁开眼坐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四下看看，一个人都没有。
如果是梦，那也太真实了，居然和现实无缝连接。不好的预感袭来，把我紧紧包围住，我生怕右眼皮再跳，干脆颤抖着手捏住了两个眼皮。我讨厌这种对糟糕事件的感知能力，讨厌极了！
我居然在急诊室里睡了一觉，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医生们也太善良了，居然没有赶我走。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穿上鞋慢吞吞地推门出去。
张浩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穿着一件单薄衬衫的他脸都被冻成了难看的酱紫色。他咬紧牙关，两只脚时不时交替在地上跺两下。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我走近他，差一点儿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想想还是算了，他是男人，他不但会拒绝，还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我想……等你一起回去！”他的舌头有点儿打结，还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我们肩并肩往外走，一时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无比尴尬。
“我刚才醒过来的时候，你应该提醒我回家睡的。占着急诊室睡觉，也太离谱了！”我主动开启了新的话题。
“小医院，平时病人也不多。我说你实在是太困了，拜托他们让你在里面休息一会儿。万一有挂急诊的，我再进去把你叫醒！”张浩很认真地解释着。
“哦。”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了，我推开门的时候，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
“妈，你怎么知道这个点儿回来？”我略略惊讶。
“张浩刚出医院就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让我给你准备饭！”
“我知道我晕倒了也不去医院看我了一眼，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有张浩在，我一百个放心！”
坐到餐桌前，我妈又开始了唠叨模式，无非就是张浩这好那好，催着我们快点儿结婚。结婚这个词，让我的刚刚明朗一点儿的心情顿时跌到了谷底。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需要时间！”我有点儿不耐烦。
“按周岁，你这都快24了，你小学同学张蒙蒙孩子都两岁了，还有隔壁你张叔叔家的儿子……”我妈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大了。
“还是……那个……哥哥帅！”梦凡伸出大拇指，讷讷地说。
他这句话无意中提醒了我妈，我妈立刻话峰一转：“你是不是还想着姓夜的那个男人，有钱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他已经把你甩了，你怎么惦记着他啊？”
我妈以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可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还在惦记着夜慕染，她居然就跟说着玩似地说了出来。
我把筷子拍到桌子上，感觉怒气一下子脚底冲到头顶。
“你哪只眼看到我还想着他了？我那天打电话你也听见了，我恨不得立刻找人去把他弄死！他和我结婚了，却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这样的男人，我死也不会原谅！”我一时气极，连脑筋都不清楚了。
我妈一直对他有偏见，散了就散了，我本不想被后说他的不是。可是，情急之下，我有点儿忘乎所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那个女人是谁？”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想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我妈的追问把我逼到了绝境。
“是他以前的未婚妻！”我躲闪着我妈的目光，别过头去。
“小琪，这么说，你原来是第三者，拆散了他们，现在那个女人又跑来拆散你们？真是……真是造孽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小天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不知道珍惜，偏要去傍大款？”
我妈的情绪很激动，连梦凡都害怕得躲到了我的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妈。
活了大半辈子，她都不一定听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她一向单纯善良，怎么可能理解我曾经有过如何不堪的经历。
我之前是怎么和唐小天分开的，又是怎么莫名其妙成为夜慕染和苗素素之间的第三者，我不想再细说了。
过去就过去了，要不是我一时冲动，遇到夜慕染所经历的一切我希望可以一直带到坟墓里。
一顿好好的晚饭，就这样不欢而散。
我妈连着五天没理我，我在她的眼里就是空气一样的存在。她只做她和我弟的饭，我饿了就随便找点儿零食吃或者去外面下馆子，我们就算在客厅里走个面对面，她也会主动让开。
她是我妈，所以我并不生气。
我们之间的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张浩出差回来，他带来了一些土特产，刚刚从车站下车就直奔我们家而来，都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家。
“小琪呢？没在家？”
我听到我妈把张浩迎进门，正要出去打招呼，手都放在门把上了。
“她不在，说家里闷得慌，出去走走！”
原来我妈说谎也是不打草稿，张口就来，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我很想知道我妈为什么撒谎，又准备让我听到什么样的对话，所以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门板上。
老房子不隔音，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过我的耳朵里。
“张浩啊，你和我们家小琪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吓得心脏都漏跳了几拍，这话连母女之间聊都会觉得很尴尬吧，她居然就这么直白地问张浩，他一定立刻就会羞得满脸通红。
要是我，一定会顾左右而言他，至少也会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大概真的以为我不在家，张浩的口气隐隐有一些委屈。
“男孩子们，应该主动一些。我们小琪看起来独立坚强，其实敏感脆弱的一面。女人嘛，终究要找一个好男人嫁了，阿姨非常喜欢你，也希望你们早点儿结婚！”我妈说。
“我也想早点儿娶到她！”张浩说。
“那你多努努力，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以免夜长梦多！”我妈说。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我一时有点儿疑惑。到底张浩是她亲生的，还是我亲生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恨不得立刻把我推出去，急迫的心情真是令人郁闷。
听到张浩走了，我一把拉开门，气呼呼地站到我妈面前。
“什么叫该出手时就出手时？什么叫夜长梦多？我都说了我和夜慕染不可能再走到一起，您还担心什么？”
“早一天结婚，我就早一天踏实！”
“那您说的这个出手是会产生歧义的，懂不懂？”
“什么歧义？你说产生什么歧义？”我妈皱眉。
我由此深深明白了什么叫代沟，现在这个社会，我妈的话很容易让人想到一句话，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可是在我妈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里应该并不存在这回事。意识到一点以后，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