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狂跳不止，脑子飞速旋转，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我几乎把所有的智力都调动起来，来完成最后一击。
“你得告诉我夜慕染是怎么失去生育能力的，这样我才好帮你！”我是认真的，此时此刻，我当然不是出于好奇，只是为了脱身而已。
苗素素又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在她身后，我隐隐听到了杂乱的脚步传来。
我很坚强，但并不代表我不害怕。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五六个壮汉，他们脸上一律带着猥琐的笑意，直直地朝我扑过来……
我吓出一身冷汗，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却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
“我当时给他下了药，让他在我和绝育药之间做一个选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的动作非常快，我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苗素素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她的嗓音颤得让人心惊。
其实她根本没有必要准备真的绝育药品，很多事情，认真就输了！而她，就是因为一时疏忽，犯下了弥天大错。夜慕染有多恨她，我就有多恨她，这个狠毒的女人是宁愿毁掉夜慕染，也不想让我得到他的身心。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想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告诉慕染，那些药是假的，不就行了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说出来的时候才觉得并不妥当。
苗素素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她一定当时就想到了这个。
果然，她的嘴角挽起一抹嘲讽：“你以为夜慕染会相信吗？”
我也忍不住苦笑，对啊，虽然我不知道那种药喝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夜慕染一定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痛苦，所以任何的谎言都会在他面前失去应有的作用。
“如果是我说，他就会信！”我的口气从未有过的坚定。
其实我在心里并不愿意相信夜慕染彻底失去了男人的雄风，更不愿意因为他的决绝而让我心存内疚。如果他爱我不是那么深，哪怕他只是犹豫片刻，也许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女人刚烈起来很害怕，男人同样如此，夜慕染在我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苗素素的心里一定很乱，因为我能感觉到，她连气息都变得凌乱不堪。
她转过身走到门口，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很快，脚步声由近及远。
那些男人走了，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关门带起来的一阵风都吹得我筛糠一般颤抖起来，“啪”的一声，几件衣服扔在了我的身上，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在身上，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谁的衣服。
“这是死人穿过的衣服，你不在意？”苗素素抱起双臂，眼底的忧伤已经全部褪尽，又恢复了之前的倨傲和凌厉。
这个女人，这么多年经历了一系列刺激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儿变态。
从她的表情我基本可以确定，她说得是真的。我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的感觉席卷全身。我强装镇定，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不但要弄死你，还要你妈和你的孩子陪葬！”苗素素掀了掀唇角，说话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她这么说，一定会这么做！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中离开了那间屋子，当我反手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走廊漆黑无比。关不严的门缝里透出来的光让我很清晰地看到了刚才门板上的三个字“太平间”！
我几乎是一路奔着来到走廊的尽头，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那是门口的一盏灯，灯光微弱，却能直达人的心底。
明明是晚上，为什么刚才我在房间里醒来的时候却以为是在白天呢？奇怪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感觉脸上麻麻的，很难受，难道是我的抑郁症又来了，刚才只不是过幻觉吗？
不，不对，我身上明明穿着一身病号服的。我转身扒着门框往里看了看，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走回去再去捡看那个房间，苗素素是否还在那里！
拐过了好几个路口，我终于走出了家迷宫一样的医院。
一辆漂亮的灰色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摇下，居然是洛子枫。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弯下腰，好奇地问。
“如果我说是经过，你信吗？”洛子枫淡淡一笑，在冰冷的夜色中显得很迷人。
我打开副驾驶这边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关上。最终，我坐在了后排的座位上，低着头挍着手指，回忆着刚才鬼魅一样的经历。
“梦琪，你和慕染的婚姻走到绝境了吗？”他说得很直白，让我忍不住一阵心惊。
这个问题不该由他来问，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嗓子里好像堵上了什么东西，上不来下不去，说不出的难受。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我甚至觉得，我和夜慕染一路走来，几乎时时走入绝境，又总能莫名其妙地拨云见日，可是这次，我不敢确定能不能。
“不知道！”我很想回答得坚定一点，但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
“你的好朋友佟小美在追求我！”他的话题转换得太快，我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愣愣地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我挽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很想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沉默了，久久地沉默。
“哦。”我低低地说了一句，来表示我已经听到了。
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专心地开着车。车子开得很慢很慢，几乎龟速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一直耐心地等着。
终于到了我妈家楼下，他才回过头来，眼底布满忧伤。
“如果我告诉你，夜慕染的那瓶绝育药是我换成了真的，你会不会恨我？”洛子枫说。
我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一样，似乎头顶马上就要冒出火焰。这个消息太突然了，突然到我竟然都来不及愤怒。
洛子枫，肯把所有的阳光和温暖全部给我的男人，居然背地里害我最爱的男人。他说过无数次，愿意做备选，我一直在拒绝，也无法改变他的固执己见。
他，竟然是这样的男人！
苗素素不可原谅，可是这次，她却悲哀地成为了洛子枫的棋子。
原来一直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我想，像苗素素那样视夜慕染如命的女人，怎么会真的拿绝育药是试夜慕染呢？关于那件事，她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但是我可以确定，那个拿给她药的人一定被她狠狠地处罚了。可是处罚再厉害，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如果不能让你爱上我，我宁愿你恨我！这样，你才能真的记住我！”洛子枫颤抖着手摸出一支烟点上，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下车，又是怎么上楼的。
我只记得，在看到我妈的脸时，我眼前一黑，倒在了她的怀里。
一个对我恩重如山的男人，居然……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自私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唐小天是同一个类型的人，宁愿飞蛾扑火去追寻一份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爱情。恨一个人太耗费能量了，我不想恨他，也恨不起来。
从不曾想过，他竟然是那个亲手毁灭我幸福的男人。
我感觉到一丝疼痛，想来应该是我妈掐了我的人中。醒来时，看到那张再慈祥不过的脸，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我的人生充满了苦难和艰险，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而已，为什么却不行呢？上天对我真的太不公平了，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相信谁呢？明明就窝在我妈的怀里，可我还是觉得很孤独，很孤独！
我拨通了夜慕染的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
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了笑：“不要恨苗素素，她只是太爱你了！”
想了很久很久，我还是由着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了这句话。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居然会有一天替苗素素说情，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我应该恨谁？”夜慕染冷笑。
“恨我！”我说。
夜慕染笑了，他的笑声带着一种难言的悲凉。
我竟然任由这种悲凉感染着我，直到他先一步挂了电话。
明明爱着夜慕染，可我为什么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呢？我现在有点儿想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真的决定离开我们吗？分分合合，我早就应该习惯了，可我还是觉得心痛得无地自容。我紧紧的捂着胸口的位置，无声地落泪。
我妈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幽幽地开了口。
“琪啊，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尊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情都应该由你作主，我不想再给你任何压力！因为幸福不幸福，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妈终究还是心软了，她放弃再做夜慕染的说客，愿意保持中立。
要知道，她的中立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支持。
其实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夜慕染在一起。我要竭尽所能把他追回来，为了这个，我可以舍弃所有的自尊。作了决定以后，我觉得心里清爽多了，甚至隐隐的，还漾起一丝也许算是幸福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