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阳阳缩小版的俊脸，我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办？他长得越来越像夜慕染了，容貌像，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我的心头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竟然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和夜慕染分开了，你……”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口。
阳阳这么小的人儿，气场却很强大，尤其是他皱紧双眉凝望着我的眼神，简直让我有点儿不敢直视。明明是从我肚子里跑出来的小东西，此时，却让我无地自容。如果我没有带着他回来找夜慕染，我们母子过得会很平静。
可时光永远都不可能倒流，我还是阴差阳错地回来了。虽然夜慕染给予阳阳的爱非常有限，但他终归是一个父亲，有了父亲，这个家就是完整的。虽然我一直在提醒自己，阳阳早慧，不用拐弯抹角地说话，可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有些话却是徘徊很久都没有办法勇敢说出来。
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话，谁愿意说呢？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借口啊！
“妈妈，你决定和夜慕染离婚了是吗？不是这么遮遮掩掩，如果你已经想好了，我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阳阳垂下眼眸，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满满的都是坚定。
他的话让我如鲠在喉，忍不住弯下身，搂住了他小小的肩膀。
我妈没有说话，不过我知道她抬起袖子擦眼睛的动作意味着什么，甚至，我能感觉到她心底的叹息。
她默不作声地走到摇篮旁边，弯腰把二宝抱起来，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可怜的孩子，你就要失去爸爸了！”
这段感情，我真的已经很用力地挽留过了，甚至，在夜慕染已经带着那个珍妮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依然怀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不过是和那个女人在演戏而已。甚至，我还帮他想好了理由，也许是时小颜给夜慕染下了什么药，迷惑了他的心智，让他再也无法把我看到眼里，也许……
无数个也许几乎要把我的脑子挤爆了，可是夜慕染的一句“腻了”，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付之一炬。
这是一个我想什么办法都无法抗拒的理由，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充满了无奈。就算曾经有激情，曾经有牵挂，可是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他就算是钢铁一般的人，也早被折腾得没有力气。我生下两个孩子，再不是当初那个勉强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女孩，一想到这里，浓浓的自卑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离吧！”我正愣愣地走神，我妈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她已经不只一次说了，可是这次说，却仿佛在我一潭死水般的心底扔下了一块儿大石头，瞬间激起朵朵涟漪。
“妈，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说点儿别的吗？”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关于那个秘密，我一直很想知道。
不只是因为出于好奇，更重要的一点是，那有可能是解开我和夜慕染之间心结的一把钥匙！
我妈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这时候二宝突然哭了起来，她把手探进二宝的衣服里面：“哎呦，尿了！宝宝，不要着急，外婆给你换尿布啊！”
二宝给了我妈一个绝好的转移话题的机会，我甚至忍不住狠狠瞪了二宝一眼。
“妈妈，这件事我会搞清楚的！”阳阳附到我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想要撬开我妈的嘴，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聪明是一回事，可是，我妈一向是有一个很原则的人，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我努力了这么久的事都没有成功，他怎么会这么有信心呢？
第二天，夜慕染通过电子邮箱把离婚协议书发给了我。
作为一个豪门大少，必要的分手费是一定要给的。我要不要是他的事，可是摆出一副还算客气的扫地出门的姿态是他的事。我没有仔细去数那个数字后面有几个零，因为那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可是，他居然要让我把两个孩子都留下，那我就无论如何不能同意了。
我立刻打电话给他，语气冰冷到极点：“两个孩子不可能给你！”
夜慕染冷笑：“两个孩子是我们夜家的骨肉，难道要跟着你去喝西北风？”
我感觉自己头皮一阵发麻，他这是看不起我吗？这么多年以来，他说话做事一向如此，外人可能觉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只有我知道他不过是外冷内热而已。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他就是那样的人，跟外人的感知一模一样。
“我可以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养活他们！我就是死也要不会把孩子拱手送给你，不管你将来会娶那个什么珍妮，还是时小颜，她们都是一路货色，绝对不会善待我的孩子。我也是为孩子的健康成长着想，我劝你放弃抚养权！”我气得嘴唇微微发抖。
“勤劳的双手？哼，你只会生孩子！”夜慕染懒得和我多说，“啪”地挂掉了电话。
只会生孩子？他居然说我只会生孩子！我用力地忍着，可眼泪还是不自觉地淌下来，止都止不住。我紧紧攥住双拳，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可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这个男人就是夜慕染吗？那个我心心念念，一直摆在最重要位置的男人吗？
他的轻蔑让我很伤心，所有的前尘旧事统统涌到心头，我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哭得昏天黑地。客厅里，我妈正抱着二宝轻声哼唱着儿歌，我不敢哭得太大声，到最后，干脆把枕巾的一角塞到嘴里，用力地咬着。
如果现在夜慕染在我面前，我一定要像咬枕巾一样把他咬死。
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有一丁点儿对不起他的地方吗？他居然这么诋毁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再一次响起，居然还是夜慕染。
我本来并没有想过要接，都快被他气得闭过气去了，为什么还要接电话听他继续侮辱我呢。我支撑着身子的手有点儿麻，正打算翻个身时，手指不小心划到了接听键。
“我不可能娶苏梦琪之外的任何女人……”
我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是一片杂音，再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疑惑重重。我抹了一把满脸乱七八糟的泪痕，“腾”地坐了起来。显然，他是不小心拨出了电话，然后又不小心挂断了。他的话没有杀气，倒像是在心平气和地状态下说出来的。
他在和谁说话呢？我苦思冥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直到几天以后，阳阳在没到放学时间被杜文秀接走以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要离婚的事杜文秀已经知道了。我甚至在想，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得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滚出夜家了，所以她一定迫不及待地帮她儿子张罗新的对象了。
阳阳从夜家大宅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会在那里住上一晚，陪陪奶奶。
他的话很假，我从来不相信，他和杜文秀有多少感情。虽然杜文秀隔三差五地向他示好，买这买那，可是阳阳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对她的态度也始终是冷冷的。
我跟我妈说了这件事，她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杜文秀是阳阳的亲奶奶，宠他爱他都来不及，又不会害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即使这么想，我晚上还是一夜没有睡着，而且还梦到杜文秀把阳阳关起来，强迫他和我断绝关系。醒来时，发现眼角湿湿黏黏的。
人在害怕失去的时候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吧，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
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夜家大宅的电话，每个卧室都有座机，我想阳阳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到是我打的，所以一定会接。
果然，电话才响了一声他就接了，声音哑哑的，好像还没有睡醒。
“妈妈，什么事？”
其实我并不是急着接他回家，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动机纯粹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惊讶，我剥夺了他的睡眠，却只是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
“也……没……没什么事！”我有点儿慌，撒谎都不会了。
其实我可以说想他了，或者说想提醒他早点儿起上学别迟到，或者是……随便找一个借口都可以，可是我还是把自己的愚蠢暴露在了儿子的面前。
“奶奶让我多住几天，我正好有一些话要找机会跟她说，所以就答应了！”阳阳清了清嗓子，声音重新变得清亮，底气十足。
“什么话？”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
“暂时保密吧！”阳阳卖了个关子，口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咳嗽声，很快就意识到，杜文秀也拿起了电话在偷听我们讲话。一想到她，我觉得心里仿佛被塞上了一团乱麻，有点儿喘过气来，所以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