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杜文秀有躁狂抑郁症，虽然后来听说她的病情好一些了。可没想到，她对我居然还是怀着这么重的敌意，而且说话丝毫不讲情面。
她对我有偏见我可以理解，可是现在我和夜慕染已经在一起了，我们有阳阳，而且我怀孕了，很快就会生下第二个孩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对我，我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时候幼儿园的门开了，阳阳第一个冲出来扑到我的怀里。
他仰起小脸，笑嘻嘻地问：“妈妈，怎么是你来接我啊？外婆呢？”
我摸了摸他的头，拉起他胖胖的小手：“妈妈今天有空，走，咱们现在回去！”
我不知道阳阳有没有看到杜文秀，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乖孙子，今天去奶奶家好不好？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杜文秀拉起阳阳的另外一只手，整张脸笑成了一朵花。
“我不是吃货，别妄图用美食来诱惑我！那天还说我是野种，今天又叫我乖孙子，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医生，因为你神经错乱了！”阳阳用力甩开他的手，撅起小嘴一脸嘲讽。
“不许这么对奶奶说话！”我的口气变得严肃。
不管我和杜文秀之间有什么，阳阳始终是她的孙子，我不能让阳阳一开始就对她充满敌意。
“她不是我奶奶，她骂我野种，对你也不好！我不要这样的奶奶，不要！”阳阳一脸委屈，说话都带了哭腔。
阳阳早慧，他什么都知道。尤其是“野种”这个词对他的伤害是巨大的。他不愿意接受杜文秀也在情理之中，也许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说服他。
杜文秀对阳阳的耐心和包容让我暗暗吃惊，她的眼底滑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把那个装着玩具的大盒子递到阳阳面前，满脸慈爱：“奶奶对不起你，这个你收下，原谅我好不好？”
阳阳拉起我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都走出好远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杜文秀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眼。微风起，掀起她的长发，我希望她在反思，反思过去的种种。一个人只有学会反思的时候才会成长，不管他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年龄。
我们刚刚回到家，夜慕染就打来了电话。我本来并不想接的，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了接听。我总觉得，我们走到一起并不容易，我不想再吵架，也不想再冷战，我只想好好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和夜慕染踏踏实实过日子。
如果他真的想解释，那我愿意勉为其难，给他一个机会。
“现在立刻带着孩子回来，不许在娘家住！”夜慕染好像喝了一点儿酒，说话带着一丝飘忽不定。
如果他是道歉，我一定接受，可是他居然命令我！明明是他不信任我，却反倒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一样。我突然发现，几年没在一起，一切都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我们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似乎一切都要重新来过，重新了解，重新磨合。
我感觉心里有点儿乱，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以前，夜慕染也是这样的脾气，我习惯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逆来顺受的。可是分开的这几年，我独自支撑起一个家，照顾我妈照顾儿子，本来就有点像女汉子的我现在更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没有男人，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和他在一起似乎更多的是为了阳阳有一个完整的家，希望他可以享受到应得的父爱。想到这个的时候，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难道，我对他的深爱只是错觉，我们之间只剩下了孩子爸和孩子妈的关系了吗？
不然，以前夜慕染这么对我，我觉得是爱，可是现在他这么对我，我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一直劝我和阳阳多吃一点儿。可我一直在走神，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肚子里突然动了几下，我终于从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嘴角不自觉地滑过一丝笑意。
“妈，有胎动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低声说。
“说明宝宝饿了，快点儿，多吃一点儿！”我妈夹了点牛肉放到我的碗里，笑意盈盈地说。
老人总是对新生命充满了期待，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怀孕，但我妈还是很认真地买了很多育儿书，没事就戴上老花镜研究一会儿。她总觉得以前对阳阳照顾得不够精细，亏欠他的想现在弥补也来不及了，只好所有的精力放在我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外婆，你现在就开始偏心妹妹，哼，我不高兴了！”阳阳把筷子放下，撅起小嘴闹脾气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我妈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阳阳，你现在长大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是你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不一样，他看不见摸不着，咱们给他什么他就得接受什么，所以咱们要多给他一点儿好的。咦，你怎么知道妈妈肚子里是妹妹，而不是弟弟？”
我也觉得好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等着他说接下去的话。
“嘿嘿，这是一个秘密！”阳阳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其实我当然希望像佟小美一样儿女双全，可是就算是儿子我也很高兴的。阳阳这么聪明懂事，我不介意再来一个。如果肚子里的孩子也随了夜慕染的颜值，我大概做梦都会笑醒的。
大概是看我挂掉电话有点儿着急，夜慕染亲自来找我了。
他对我妈很客气，一直嘘寒问暖，我妈高兴得合不拢嘴。看到他们之间这么和谐，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夜慕染对我妈可比对他母亲要好，在这一点儿上他倒是做得很好。他知道我妈腰不好，还特意买了按摩仪过，亲自动手安装好以后，坚持让我妈试试效果。
我和阳阳远远地看着，简直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天色渐渐晚了，还是我妈先开口了：“梦琪，带着阳阳跟夜慕染回去吧！”
阳阳不愿意回去，钻到我妈的怀里，用小脑袋在她的胸口上蹭来蹭去。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愧疚，前一阵子阳了被误诊的期间，我和夜慕染每天除了吵就是吵，估计弄得他心里都有阴影了。他愿意留在这里也在情理之中。我没有为难他，跟我妈说让他留在这里陪她几天。
我看都没看夜慕染一眼，拿起外套快步走出了门。
这是一个静谧安详的夜晚，月朗星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淡淡草香的空气，陶醉地闭上双眼。
夜慕染先一步上车等我，可我并没有上去，而是绕过车子，慢悠悠地晃到了马路上。
“上来！”夜慕染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语气渐渐显示出不耐烦。
“你先走，我想步行回去！”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这里离私人别墅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开车至少需要二十分钟。他一定以为我在开玩笑，不错，我就是在跟他开玩笑。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可是今天我的心情很乱，突然就想肆意地任性一回。
“你在试探我对你的耐心是不是？”夜慕染黑眸一沉，语气冰冷。
我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着。突然，一条小小的黑影划过我视线钻进了旁边的草丛中。那是一只野猫，鬼火一般的眼睛看向我的那一刻，我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而且我明显的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应到我的恐惧，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这个孩子太安静了，我总是会不自觉地忽略了他的存在。
夜慕染再次把车停下来的时候，我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我们的相识是不是一直都是一个错误！”夜色突然让我变得伤感，心里的话毫无预兆地流淌了出来。
夜慕染的身形微微一窒，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暗光闪烁。
“什么意思？董赫有女朋友了，你舍不得了？”夜慕染说。
我突然不想和他说话了，冷哼一声把视线转向窗外。随他怎么认为，一个随身带着醋坛子的男人真是无趣极了，我明明可以反驳，却故意反驳。我毫不介意他把我的沉默当成默认，我已经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肚子里怀的孩子也是他的，真搞不明白他还在吃什么飞醋！
“你和董赫差一点儿就结婚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夜慕染似乎并不想换别的话题，他继续追问。
“是又怎么样？”我的语气并不比他好多少。
怀孕中的女人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他没有经历过我怀阳阳的时候自然不会明白。我总觉得他会理解我，我体内的激素在发生着变化，根本不是我想控制就不能控制的，尤其是情绪。
“是又怎么样？好！很好！现在就给我下车！和你距离这么近，我觉得浑身不舒服！”夜慕染终于发飙了，他突然踩了刹车，我的头由着惯性向前面栽去。
这才想起来，我没有系安全带，脑袋生生地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