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洛子枫带着风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苏梦琪,你怎么这么任性?”洛子枫不悦。
我才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哼,说我任性!明明是他有错在先,没有女朋友又不丢人,凭什么拿我的照片去冒充,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有经常我的同意。现在,我觉得这个工作环境已经不适合我了。他对我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心里明镜一样,我不想和他之间由此产生出什么暧昧的情愫,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爱上他。
“我就是这么任性,如何?”虽然心理活动非常复杂,但表面上我并没有多说什么。
总觉得,很多话还是放到心里比较好。心知肚明总好过全部拿出来摆到台面上,那样,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毕竟,在夜慕染遇到危急的时候,他曾经竭尽所能的帮我,我不能对他那么狠。
洛子枫愣愣地看我几眼,不怒反笑。
“没想到你当了妈妈以后,反倒越来越像小孩子了!”洛子枫松开我的手,耸耸肩。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沉默了。
我垂下目光,盯着地板出神。
“帮我最后一个忙,营造一种我被你甩了的假象,好不好?身为副总,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爱说谎的男人!”洛子枫的口气突然变得柔软,让我不忍拒绝。
我很想说他真是吃饱了撑的,但是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我不喜欢开别人的玩笑,也不希望别人跟我开玩笑,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我轻轻点点头,逃也似地离开了会议室。
第二天,我亲自面试招来一个助理,她叫周小北,商学院毕业,也是一个中国人。我们比她大不了几岁,可是她身上的纯真和阳光却是那么楚楚动人,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光年的距离。每天看着她开开心心地忙着自己的工作,我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
我不知道自己把她介绍给洛子枫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情,不过,我却知道,洛子枫对这件事是多么生气。
我约了他在一间幽静的咖啡馆见面,却直接安排周小北去了。
在她的眼里,洛子枫就是男神一般的存在,她每天像花痴一样期盼着和洛子枫见面,他是什么星座,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都一清二楚。我觉得洛子枫需要这样的女人,可以时时仰视他,对他充满了崇拜。可是,我觉得合适的,他不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
周小北哭着来找我,说洛子枫发了很大的火,把桌子的东西全都扫落到地上,她当时就吓哭了。
在我的印象中,洛子枫从来没有失态的时候,只是帮他安排了一次相亲,他至于这样吗?我当着周小北的面给洛子枫打了个电话,可他一直都没有接。
后半夜两点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过来。
“苏梦琪,你真是自以为是,居然想随便把一个女人塞给我。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把我的尊严和期待全都踩在脚下是不是?”他的歇斯底里让我耳朵一阵发麻,不自觉地把话筒拿远了一些。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感觉说话都有点儿含糊不清。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我不想继续惹怒他,只好先一步认错。
以前我一直觉得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很难,可是后来才慢慢发现,我只是不想对夜慕染低头。换作任何一个别的人,只要我觉得错了就一定会坦然承认,并没有觉得多伤自尊。
“我真的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即使你离了婚,即使你生了夜慕染的孩子,我依然爱你!我以为这样的话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来,因为我只想默默地守护你,只想……”他说着说着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很快,他挂掉电话,周围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凭着女人的直觉,我一直都知道洛子枫对我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是当他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我的心有点乱,干脆披衣下床,想去隔壁我妈的卧室看看孩子。我轻轻拧开门把,模糊的月色中,我妈搂着孩子睡得正香。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他胖胖的小脸上印上了一个吻。
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我的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他长得越来越像夜慕染,连睡觉的样子都不一模一样。原来我妈说的是对的,如果孩子和夜慕染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你怎么可能忘记他呢?一个Q版的夜慕染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你不但不会忘记他,反而会越来越怀念。
这种怀念,大概会伴随我一生吧。我走出卧室,轻轻地把门带上。
洛子枫又一次打电话过来,我深呼吸,然后接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你不要在意!你千万不要辞职,我不会再让你的工作和生活因为我受到任何困扰!”洛子枫的语气很冷。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使自己清醒,但是我知道,他说这些都是为了我。
之后的一个月,我都没有再见到洛子枫。
周小北把在茶水间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洛子枫中断环球旅行的原因。
洛氏集团交给专业经理人经营了一段时间,洛子枫的爷爷突然又反悔了,不服老的他重新坐镇洛氏。可是屡屡决策失误让洛氏很快陷入绝境,大股东纷纷出走,洛氏亏损严重,几乎濒临破产。洛子枫回去以后并没有挽回颓势,洛氏无奈申请破产。
我们公司的老板通过国际猎头公司挖洛子枫过来当副总,据说年薪简直就是天价。洛氏一定有很债务需要偿还,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地答应过来。
我突然觉得羞愧,明明洛家有那么大一个集团,他却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给别人当副总,我竟然都没有问他为什么。我一直对他心存警惕,正是这种警惕让我丢失了朋友的本心。一个家庭遭遇了这么大变故的男人,心里会有怎样的波涛汹涌,我竟然丝毫都不知情。
我去他办公室了以后听他的秘书说,他出差回来以后就因为阑尾炎住了院。
“子枫,你现在……怎么样了?”拨通他的电话时,我说话的语气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好多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他的口气依旧温和。
“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你……”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我不想这样,因为洛子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样的风浪都压不倒他。明明知道此时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我嘴很笨,很少能说出感性的话来,所以才会一时语塞,好像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没事!”他轻笑两声,竟然反过来安慰我。
我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医院,他正一个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办出院手续。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忍不住一阵鼻酸。
“你连护工都没有请吗?”我推开门,轻声说。
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我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他还是被吓到了。他的脸很苍白,连小麦色都几乎全部褪尽了。他把最后一件衣服塞到包里,轻轻地拍了拍手。
“我刚刚把护工打发走!”他笑意盈盈地说。
我帮他办了出院手续,执意帮他拎着包,搀扶着他走出了医院。他一直很想甩开我,但我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这时候,我只把他当朋友。他大病初愈,我能为他的做的实在是不多。
没想到,我们正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周小北出现了。她手里拎着一个果篮,满脸都写着笑容的样子。我立刻明白她是来看望洛子枫的。当她看到我和洛子枫的时候,笑容几乎瞬间你敛去。她看我的目光充满了敌,这种敌意让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搀扶着洛子枫的手。
虽然我是在扶他,可是在外人看来也许更像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亲密吧!
我明明没有做贼,却有一种明显的做贼心虚的感觉!
“苏主管,你……你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介绍我和他认识?你是不是故意的?”周小北怒气冲冲地问。
她指着我的鼻子,让我很舒服。明明她和洛子枫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她却这么指责我。
“没有,你听我解释……”我下意识地想要辩解。
我并不喜欢洛子枫,我只是来他出院而已。
“那你心虚什么?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周小北的眼泪涌出眼眶,说话也越发得不客气起来。
她喜欢洛子枫,我很早就知道。她兴冲冲地来看望洛子枫却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心里不是滋味可以理解。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一时不知道该么办?这几乎是一个死局,我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扶着洛子枫,可是刚才却不自觉地抽出了手,这不是故意给别人误会的机会吗?
“我没有心虚,我和洛子枫……”我有点儿急眼,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已经先说出口了。
“我们确实已经相爱了!”洛子枫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刻意拔高了声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