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纠缠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里,我妈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
“梦琪,慕染好像……出事了!”我妈的脸色略略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含糊不清。
我“腾”地坐起来,不小心牵扯到了肚子,丝丝疼痛。
“谁给你打电话了?”
我起得太猛,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金星直冒。
“电视上有一个中文台,我刚才无意中打开电视,看到一条新闻!夜慕染去了丰成参加一个奠基仪式,可是那里发生了地震,那里的信号已经全面中断!”我妈坐在我旁边,说着说着便湿了眼眶。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妈毕竟曾经是夜慕染的丈母娘,而且一直到离婚,我妈和他的关系都还是很融洽的,所以她才会这么伤心难过。
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急不要乱,可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触到我妈温热的手心时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上变得多么冰凉,我想站起来,可是双腿一阵阵发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我觉得自己滑稽得像一个小丑,好在只有我妈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我不愿意承认夜慕染在的生命中有多么重要,可是我这样的反应却出卖了我!
“给佟小美打电话,哦,不,给洛子枫,他脑子好用办法也多,找他,找他准没错!”我喃喃地说着,颤抖着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
可是我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拿起电话的时候却一个号码都拨不下去。
“你报号码,我来拨!”我妈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电话。
这才想起来,洛子枫的号码存在我的另外一个手机里,可是脑子好像瞬间短路一样,我突然想不起来那部手机放哪里了。
“啊——”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向我压过来,我愤怒地大叫一声,气自己怎么会这么六神无主,什么什么都乱成一团,我讨厌死我自己了。
“不要激动,小心动了胎气!”我妈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低声劝慰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挥着我妈翻开所有的抽屉找,当她在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找到手机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洛子枫的联系电话是存在电话卡里的,而电话卡已经被我拔了出来。我扶着床头站起来,和我妈分头找电话卡。
当我从梳妆台的一个小盒子里翻到电话卡的时候,激动得不能自已。
“嘟——嘟——嘟——”
我紧咬下唇,腥咸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我一定是咬破了嘴唇。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心一意只盼着洛子枫快点接电话。
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一声沙哑的“喂”像一道阳光一样赶走了我心中所有的绝望。
“哪位啊?”洛子枫一定没有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他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睡意朦胧。
“我是苏梦琪,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我听说丰城地震了,而夜慕染就在丰城,我担心他的安全,我很怕……怕他死掉。你能不能派人去丰台找找他,只要确保他是活着的,安全的就行了!”我以为自己会哭,但没想到我在关键时刻还是极冷静的,思维也蛮清晰。
“这个事儿我听说了,夜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了很多人过去……”洛子枫轻咳几声,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不管夜家的人在干什么,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找,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消息,第一时间!”我说话的口气越发凌厉。
我知道我不应该用这样命令的口气跟他说话,以前洛子枫帮过我很多忙,他根本就不欠我什么。我着急,凭什么希望别人像我一样着急呢?
他是夜慕染的朋友不假,此时的他也一定很担心夜慕染的安全。温哥华和N城有16个小时的时差,我把洛子枫从后半夜两三点的床上叫起来已经很打扰他了,为什么还要强迫他立刻行动呢?
“对不起!”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咬着牙道歉。
“没事,我现在派人去,有消息一定尽快通知你,放心吧!”洛子枫没有责备我,爽快地答应了。
挂掉电话,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我扶着已经很笨重的腰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宁。我妈一直劝我放宽心,可是她看上去比我还要着急,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老天保佑”,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
我的心越发的烦躁不安,真恨不得立刻飞到丰城去亲自找夜慕染。
我下了狠心想要忘掉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一旦遇到紧急事件还是原形毕露了,人的身体永远比思想诚实得多,我在乎他,非常在乎他!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夜慕染这个人,我要靠什么支撑着活下去。我有母亲,也很快会有孩子,但是他们都无法真正替代夜慕染。
母子连心,可是肚子里的宝宝现在却出奇的安静。
三个小时了,我一直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好像入定了一样一动也不动,连眼神都空洞的。
“慕染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上次坐飞机那次就大难不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没听过这句话吗?”我妈倒了水递到我手上,说话的声音颤得厉害。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可是人没有找到,怎么可放得下心呢?
我妈默默地去厨房给做饭,以前闻到饭菜的香味我整个人都会兴奋起来。可是所有的饭菜都端上来的时候,我却什么味道都闻不见,好像完全丧失了嗅觉了一般。
“好歹吃一点儿,还有宝宝呢?你心情不好,宝宝也会不舒服的!”我妈把碗筷递给我,看到我还是不接,只好坐到我旁边,说话的口气跟哄小孩差不多。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我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慢慢地拿起了筷子。明明放眼望去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可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我拿着筷子在所有的菜上面划拉了一圈,最终还是夹了几根土豆丝放到了嘴里。醋溜土豆丝最开胃了,可是吃到了嘴里,却有一种嚼草根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来,我立刻扔下筷子,按了接听。
“子枫,怎么样了?有消息吗?”我感觉整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声音有着一种声嘶力竭的凄凉。
“我已经派人去了,震源在市中心,慕染所在的位置在东郊,离震源还远得很,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事。可是很多和夜慕染同去的人都找到了,却唯独不见他的影子!”洛子枫说。
“也就是说……他死了吗?”这是闯入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动身去丰城,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夜慕染,你放心就是了!”洛子枫说。
我这才想起来,洛子枫还在进行他的环球航行,说不定他现在离丰城的距离比我还要远。我的朋友本来就很少,能帮的上忙的除了他,我也实在再找不到别人,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惭愧,很想说对不起。可是我还没有来得说,他已经挂掉了电话。
洛子枫给我安全感,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琪啊,别胡思乱想了,多吃一点儿,宝宝要紧啊!”我妈说完以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我不吃不喝,她跟着不吃不喝。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过分,老的和小的都陪着我耍性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扬了扬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终于决定好好吃饭了。
等待的日子是无比煎熬的,夜慕染彻底打乱了我们原本的平静。洛子枫怕我担心,几乎每隔三四个小时就会打一个电话过来,他的口气很坚定,夜慕染一定活着,只是一时没有联系上而已。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是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安慰,是这么暖心和让人心安。
电视上只有一个中文台,我一直呆呆地盯着那个台,只可惜它再也没有报道过和地震有关的新闻。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生怕错过什么,一直到夜很深很深,电视上开始出现白色的雪花。
佟小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拨打了我这个号码,电话一接通她就哭了。
“夜慕染的事我知道了,现在正在等消息!”我知道她想对我说什么,也知道她比我还不能控制自己情绪。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当看到别人比你还慌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变得镇定和从容。洛子枫给了我巨大的精神支持,他让我相信,夜慕染一定不会有事!
我可以和夜慕染从此再无瓜葛,但我要他活着,健康平安地活着!
和生命比起来,我们之间出现的那些矛盾和摩擦,甚至我对他的恨都显得那么渺小,甚至可笑!
“我知道你想劝我,我没事,放心!”我勾唇浅笑,语气从未有过的平静。
“如果我先得到消息,也会立刻告诉你的!”
佟小美不肯放下电话,我们隔着几万里的距离,彼此默默陪伴着。从来没有觉得朋友是这么可贵,这么暖心,我对她和洛子枫怀着由衷的感激,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给洛子枫打电话,一直占线,给佟小美打也一直占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掀起点点波澜,我的心慌了,感觉连大脑都彻底短路了。
夜慕染,会平安无事吗?我一时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