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芸在夜店里打人了，而且出手很重，所以进了局子。我私下找了夜店老板，赔了那个被打的人一笔钱，又在警察局交了罚款，这才把夜慕芸领了出来。
看到来赎她的人是我，她很失望的样子。
“我哥呢？”她抓了抓鸡窝似的乱发，冷冷地问。
“他有事走不开，让我来接你！”我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
因为我不是杜文秀，不会刻意渲染任何一件事。打人这件事可大可小，我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因为我是站在嫂子的立场，所以只能冷处理。
我拉着夜慕芸上了夜慕染派来的车，她抱紧双臂靠在车窗上，眼神空空的。
突然觉得身边这个人很陌生，我对夜慕芸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看上去俏皮可爱，骨子里却是刁蛮任性的。可是现在呢，她对什么都无所谓，永远都是一副什么事都和她无关的状态。心头不由掠过一丝恐慌，要么就是她真的变了，要么就是她故意伪装自己。
“慕芸……”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导她几句。
“嫂子你别说话，我什么都不想听！”她突然转过脸，脸色比刚才更加冷漠。
我的心不由地揪紧成一团，拒绝交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她什么都听不下去，就意味着她想放任自己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而去。我不知道她这次打人和苗素素有什么关系，可是至少我应该问问她打人的原因，可是她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给我。
车厢里的气氛安静极了，连司机都觉得别扭，不时扭动一下脖子，或者从后视镜里看们一眼。
我只好靠干咳几声来打破这样的气氛，夜慕芸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随即目光转向窗外。
快到夜家大宅的时候，夜慕芸终于开口了。
“我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我妈！把我随便带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夜慕芸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去私人别墅吧！”我低声说了一句。
司机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飞速朝我和夜慕染的家而去。
夜慕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长叹一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嫂子，你和我哥是真的相爱吗？”她这句话问得有点儿奇怪。
“我觉得是！”我翘起二郎腿，很认真地说。
爱情是世界是最难说明白的感情，也许把彼此视为人生挚爱的人会突然在某个时间转身离去。我又想到了唐小天，我无法体会当时我提出分手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还是爱上了夜慕染，虽然我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爱上了他哪一点儿。
我很怕夜慕芸会问我为什么会爱上她哥哥，连心脏都比刚才跳得更快了一些。
好在，她没有问，清淡目光只是从我的脸上随意滑过，又重新落到了窗外。
“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欠唐小天的，他一次一次地想要抛下我，我还是愿意死皮赖脸地黏在他身边。即使现在我们已经离婚，我还是会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他不接我就会一直打，直到他接为止。连我都讨厌我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改变！”夜慕芸转过脸来的时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我鼻腔微微发酸，很想说几句类似心灵鸡汤的话，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夜慕芸的脸上明显划过一丝失落，现在的她一定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下去。
我是她的嫂子，同时也是唐小天的前女友，我很珍惜我们姑嫂之间的和谐，正是这种珍惜，让我不敢主动去打破什么。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了，唐小天会不会难过！”夜慕芸哽咽着说。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生命是最可贵的！”我到底没有忍住，还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着急地说。
她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不然也不会深爱唐小天这么多年。可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去死，真的不值得！她一定不是随便说说，她这么说，便说明她真的这么想过，而且不只一次。
这是很可怕的！我只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唐小天说过，为了你，他愿意去死！难道，他不知道生命可贵吗？还是，你在他的心目中的位置太重要了，为了你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夜慕芸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的脸色苍白得有点儿可怕。
她还是介意我的身份，所以我说什么都是错！
“那是他说的，你应该去指责他，而不是我！他爱不爱我和我无关！”我不想做一个冷漠的人，可是现在我要时刻记得我是夜慕染的老婆，其他的男人根本无足轻重，哪怕他是我名义上的妹夫。
夜慕芸突然笑了，笑得我心里一阵发麻。
“我也是一个女人，我的性感却只能展露给那些色、眯、眯的陌生男人。我有时候分不清现实和想象，甚至那些陌生男人的脸会轮番换成唐小天的，我抱住其中一个想和他滚床单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唐小天！”夜慕芸絮絮地说着，带着明显的哭腔。
看来，这就是她打人的原因了！
终于到家了，我先一步下车，从车尾绕过去帮夜慕芸把车门打开。
她木然地下车，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轻飘飘的，几乎是飘进了别墅，然后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眼神慢慢变得灰暗。我看她好像睡着了，赶忙找了一条毯子盖到她的身上。可是她眼睛都没有睁开，就一把掀起来扔在了地上，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的样子说明，她很生气我打扰了她。
手机铃声响起，我几乎是一路小跑上了楼梯。
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屏幕，居然是唐小天。我双腿一软，差一点儿就滚下楼梯了。好在抓着栏杆的力道还在，我不由地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什么事？”我极力掩饰，但是还是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我不喜欢死缠烂打，尤其是唐小天，他一而再而三地来打扰我，我对他的厌恶感真是越来越深了。甚至我都想过，如果他说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或者干脆不说话，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挂掉。
“我现在在医院里，我……得了绝症！”他的声音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近乎哀嚎，摇尾乞怜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然后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脑直直地砸到冰冷的墙面上，眼前繁星闪烁，我的脑子暂时短路了，我突然有点儿不明白，他嘴里的绝症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我刚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在做梦！我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了这样的病，可是，连续复诊了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我不得不承认了！我现在也想开了，此生能爱你一场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医生说我还有三个月的生命，我很想让你陪我度过这难熬的最后时光，可是……”唐小天的口气很冷静，可是到最后的时候他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他说不下去，我自然也听不下去了。
“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我连连摇头，说话都带了哭腔。
我觉得怜惜，不是因为我们曾经深爱过，而我觉得无比遗憾，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难过的一定不只我一个人！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很痛恨自己！为什么我的心可以冷漠到这种程度，居然没有立刻接过他的话茬，说我愿意陪他！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眼泪不自觉地淌落下来。
就算唐小天曾经是我手指尖滑落的沙，可他毕竟真真实实地存在过，我们曾经的爱情在我的一生中根本不可能抹去！
“我现在很难过，眼皮很沉，却怎么都睡不着觉，你能不能帮我唱一首歌？”此时的唐小天就像一个孩子，在努力地乞求着关爱，而这种乞求狠狠地戳痛了我的心。
“你也知道我唱歌一向跑调的厉害，我……我唱不了！”我本不想拒绝，可是一想到夜慕芸就在我家，我就觉得坐卧不宁，好像在明目张胆地偷她的东西。
“我不在意，就唱《那些花儿》吧。”他很固执，丝毫不肯放弃的样子。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我为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只是唱了三句就唱不下去了，当初我们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坐在长椅上边听边一起哼唱，有时候他唱着唱着就会低下头吻我……
久远的记忆潮水般袭来，我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整个人无力地蹲下来，抱住了脑袋，长长的指甲插进头发里，忍不住哽咽了。
“那时候，你爱我吗？”唐小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我……爱你！”我一只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这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夜慕芸阴沉着脸闯入我的视线，眼底的猩红层层铺开。
“苏梦琪，你在跟小天通话是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明目张胆地勾、搭他，以前我真是太傻了，居然会相信你和他是清白的。哈哈哈，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夜慕芸冲过来，两只手住持着紧握的形状，步步逼近，我惊愕得眼睛都瞪到了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