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烛光晃晃,窗外的雨声,滴答的落在地面上,清脆,如玉珠。
视线在窗外淡淡徘徊,许久,夏清末收回了目光,轻轻把支起窗户的木架移下,隔断了最后一丝雨声。
回落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轻轻用手支撑着下巴。
垂目看在能印出自己轮廓的檀木桌面上。
“小姐,天色不晚,不如……”
“天色再晚,我若是无眠,躺在了床上,又有什么用呢?”夏清末打碎了身旁丫鬟的话,明明显得无力的言语,在此时却听起来铮铮刺骨。
移开了对着桌子的目光,瞥向了她。
眉头轻轻蹙起,又不知不觉的舒了开来。
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只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环玉沉默,静静的看着坐在圆桌旁的自家小姐,知趣的闭上了嘴。
屋中静的空寂,环玉不安的移动着目光,直到盯上了一盏正在黯然融化的油灯,油灯中跳动着微弱的一丝浅蓝色火焰,越来越微弱,环玉垂目,又望了望一旁的小姐,又是沉默。
“小姐……”环玉咬起下唇,略微颤抖的声音撕破了这厚厚的沉默。
“怎么了?”夏清末手中握着亮亮的瓷色茶杯,语气清清淡淡的,琢磨不出一点意图。
“明天的婚事……”环玉咽下一口口水,胸腔早已充斥了跳动感,她在等,在害怕,在期待,她的小姐,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呵斥,却只有夏清末看着满屋贴着喜字的嗤笑。
“你不必担忧,我早已有了抉择。”
夏清末浅浅的看了她一眼,微红的眼眶无言的说着事实。
夏清末点指抹去了眼睛一丝泪迹。
又转而看到同样与自己沉默的环玉。
眼角也似乎在闪烁什么。
不免的叹下一口气,起身走向了环玉。
环玉一愣,竟是本能的畏惧的连连退后了几步。
‘啪嗒’。
外头,一滴饱满的雨水顺着屋檐,落在了底下的瓷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夏清末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原本,她只是想给环玉抹去那些泪痕而已。
不过,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仍是笑,很淡,很淡,但又的的确确是笑了。
“身在丞相府中,我自然已经料到了。政治婚姻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何况,我是谪女,更是夏家唯一合适年龄的女子了。”
夏清末有理有序的把言语推出了口,她今年十五,不小的年龄,又是在官宦之家,她是懂的为家族利益牺牲小我的道理的。
从小看着各种姑姑披着凤衣的时候,她也就早早的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她也将会像她们一样,披上最美的头纱,带上最后的泪水。
岁安年,十六岁太子被扶上位,新帝登基,前朝元老零零散散的被削去许多,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要改朝换代。
丞相府是当今皇太后的母家,太后为给自己的儿子填充势力,更好的坐在皇位上。
就在十天前,她的及笄生辰之上,太后似醉非醉,就这样笑意盈盈的点着朱唇,轻纱微遮,就在满堂皇亲国戚之中,赐下了这场婚姻。
她,莫名其妙的,已经成为了准皇后。
明日便是进宫之日。
“所以小姐更要宽心。”环玉赶紧跟上一句话,生怕下一秒夏清末就会改变了想法,“虽说皇宫里不如自家府里那么闲适,但毕竟是如此华贵的地位,小姐以后吃不了苦。”
环玉津津乐道的讲起皇宫里的各个好处,结末,微微带了点犹豫,却还是笑颜的说了出来,“小姐去了定是享福。”
享福?但愿吧。夏清末白皙的脸上添了一份病态。
她愿意为族人永保荣华富贵,入宫后到底会怎样享福她并不在乎,只希望,一切平静安宁就好了。
况且太后又是她的姨母,怎么也不会吃苦吧。夏清末浅笑,略弯的眼睛里黑黝黝的一片,看不清楚一点思绪。
夏夜之中蝉声点点,偌大的相府之中最后一房的灯被轻轻吹灭,珠帘垂落之声悉悉索索,接着是一声掩门,随着时间滑落在午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