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怎么样了？”
叶锦城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医生面前。
步履沉重，脊背似乎也被重重压着。
医生摘下口罩，喘了口气。
“失血度过，身上多处挫伤，好在没有器官破损的情况。”
“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病人估计要到明天才能恢复意识。”
医生说着，沐微凉被从手术室里送了出来。
叶锦城跟着沐微凉进了病房，叶善留下和医生说话。
一边等候的童萝还有李涛，全部跟在了叶锦城身后。
叶锦城脸上神色淡漠，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但是谁都知道，现在不要去招惹叶锦城。
他身上有种危险的气息，足以让人害怕。
沐微凉进了病房，护士调整好各种仪器设备，就离开了。
离开前护士交代，让病房里不要留太多人。
童萝和李涛急忙点头，转身却发现病房门被关上了。
童萝试着去开门，结果失败。
叶锦城把门锁了。
童萝有些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和李涛两个人坐在了病房外。
病房内，仪器有节奏地慢慢响着。
“滴……滴……”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内显得格外响亮。
叶锦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高大的声音看上去十分颓废，俊朗如画的眉眼间，是抹不开的疲惫。
他安静地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沐微凉。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
双目紧闭，眉头却还微微蹙着。
似乎在梦中，她也得不到安宁。
沐微凉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双手也被包裹住了。
即便如此。
叶锦城还是能够嗅到，弥漫在空气里的淡淡血腥气。
那一样甜美的血腥味，每时每刻都在撩拨着叶锦城的心弦。
他慢慢伸出手，抚上了沐微凉的脸颊。
明明昨晚他们还睡在一起。
他温柔地亲－吻着她的眉眼，然后进入她柔－软的身体。
昨夜的她还那么鲜活，生机勃勃。
可是现在她却躺在了这里，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沐微凉……”
叶锦城念着沐微凉的名字，然后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起身，叶锦城推开门出去。
门外童萝和李涛立刻站了起来。
“你进去守着，你留在门外吧。”
叶锦城对着童萝指了指，童萝立刻进了病房，李涛留在了门外等待。
叶锦城一个人走到了医院的花园。
花园里有一个很大地湖，叶锦城买了包烟，然后沿着湖上的石板慢慢走到了湖心停下。
湖水氤氲，水汽稀释了医院里的血腥味。
医院不是叶锦城喜欢的地方。
这里每一份每一秒，都在经历着生老病死。
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叶锦城，他和这些人的不一样。
这里处处有血的味道，会让叶锦城偶然产生错觉。
这里是屠宰场，全是他的猎物。
叶锦城有些压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
他的手有些颤－抖。
拆开烟，点燃。
橘红色忽明忽灭的烟在黑暗里亮了起来。
叶锦城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吐了出来。
烟雾缭绕，叶锦城微仰着头，发现头顶的月亮依旧皎洁明亮。
六百多年前的月亮，也这么明亮。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样闯进了岳府，然后一个个杀了那些人。
岳如薇挡在了他面前，让他放过她的家人。
月光照在岳如薇的脸上，有种圣洁的神秘感。
他答应了岳如薇，放走了她的家人。
然后他被骗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咬破了岳如薇的脖子。
一点点吸干了她的血。
他听到了她的哭喊声。
“不要……景辰，景辰……”
但是他停不下来。
他抱着她僵硬的身体坐到了第二天天亮。
他的家人带着道士和尚回来杀他。
他没有逃。
家破人亡，自己更是人不人鬼不鬼，何必逃呢？
但是明越拜托了陆望亭的先祖，把他救了出来。
他从岳家离开时，岳如薇的父母诅咒了他。
“叶景辰……你不得好死！”
“凡汝爱之，且必亡之！”
凡是你所爱的，通通都要毁灭。
叶景辰，你要为犯下的杀－戮赎罪。
他以为六百年的孤寂和还可能持续更久更久的永生不死，就是他的赎罪。
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沐微凉出现了，他动心了。
沐微凉差点死了。
他想起了那个诅咒。
陆家的人说，那不过是岳家人的愤怒之言，根本没有诅咒的效力。
但是叶锦城觉得未必。
冥冥之中，天道轮回。
……
叶善去病房找叶锦城，却被告知叶锦城出去了。
叶善找了许久，最后在湖中央的石板桥上找到了叶锦城。
叶锦城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
烟是最普通的那种劣质烟。
放在往常，叶锦城连瞥一眼这种烟都不可能。
可是叶锦城抽了整整一包的烟。
“先生，医生说沐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头上的伤有些严重，这半个月先留在医院观察为好。”
“嗯。”
叶锦城应了一声，然后将烟头扔进了水里。
“叶善，沐微凉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后，就一直多灾多难的？”
叶善抬起头，意外地看向叶锦城。
“先生，是你帮了沐小姐。”
“如果不是你帮了沐小姐，沐小姐在娱乐圈，会寸步难行。”
“也是你帮了沐小姐，否则沐小姐的奶奶，很可能会因为得不到治疗去世。”
叶锦城侧身，看着叶善认真的脸笑了。
“但是她自从跟了我，好像常常生病，住院，几次三番差点死了。”
叶善垂眸。
片刻后，叶善抬起了眼睛。
“先生，你以前说过，每个人有自己的命。好命坏命，遇上怎样的人，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叶锦城低头，目光落在漆黑的湖面上。
“但是我希望，她能有好命。”
“这是尸体的地址，处理一下。我先回A城，你留在这里照顾沐微凉。”
叶锦城将手机交给叶善，转身缓步离开。
叶善调出了手机里存着的地址，然后开车离开了医院。
……
沐微凉在病房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昏昏欲睡的童萝。
童萝守了沐微凉一天一－夜，撑不过去睡着了。
沐微凉清醒后，没有叫醒童萝。
她打量了一下房间，除了童萝和她，没有其他人。
沐微凉慢慢回想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昏迷前她看到了叶锦城的脸。
准确来说，是变成了吸血鬼的叶锦城。
沐微凉闭上了眼睛。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叶锦城变成吸血鬼了。
剧组那一次，她就见到了。
只不过后来她忘记了这件事，至于她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她也不清楚。
似乎记忆被人藏了起来一般。
心里烦闷地厉害。
沐微凉觉得，也许自己是精神错乱了。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吸血鬼？
又不是魔幻小说。
但是似乎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叶锦城的异常了。
异于常人的速度。
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
……
沐微凉咬住唇，渐渐用力。
叶锦城……
他最初把她带回公馆，只是因为她的血吧？
可是，他似乎没有动过她。
也或许，叶锦城吸过她的血，只是她不知道。
毕竟她曾今遗失过一段记忆。
是来查看病房情况的护士，发现沐微凉已经醒了。
紧跟着护士进入病房的，还有叶善。
护士检查了一下，确认沐微凉的状态平稳后，离开了房间。
叶善让童萝先回去休息，自己下来照顾沐微凉。
叶善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沐微凉睁开眼，目光专注而戒备地盯着叶善。
察觉到沐微凉的目光，叶善皱了皱眉，站起来走到了病床边。
“沐小姐，请问有什么不妥吗？”
沐微凉没说话，闭上了眼。
她在想，如果叶锦城是吸血鬼，那么叶善呢？
叶善是吸血鬼？
或者叶善不是吸血鬼，但是知道叶锦城的身份？
沐微凉想到死寂的，黑暗，阴冷的公馆，忍不住在被子里颤－抖了一下。
叶善不知道，沐微凉已经知道了叶锦城的身份。
他以为是沐微凉身体不舒服。
“沐小姐，请问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沐微凉不回答。
“沐小姐，如果你是因为先生的话……先生暂时有事会A城了，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沐微凉动了动，然后扭头看向叶善。
“叶善，你知道叶锦城不是人对不对？”
叶善的瞳孔瞬间紧缩，脸色一下子绷紧起来。
沐微凉感觉到了叶善的变化。
果然，叶善……是知道叶锦城身份的。
“他是吸血鬼，我之前在剧组不是因为意外受伤，是因为叶锦城咬了我。”
沐微凉躺在床上，面色依旧憔悴。
但是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肯定。
叶善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点了点头。
叶锦城离开前什么都没交代，可是心情却十分差，应该是知道这件事。
只是……叶锦城大可以让他找催眠师。
只需要再次催眠沐微凉，消除那一段关于吸血鬼的记忆就好。
叶锦城没有这么做。
叶善不由想起之前去H城，陆望亭和他开玩笑说。
叶锦城有点古怪。
他想让人变成吸血鬼，还问是不是叶锦城打算让他这个管家，也活上几百几千年。
现在看来。
叶锦城想要那个活得很久的人，是沐微凉。
沐微凉变成吸血鬼，或者让沐微凉接受叶锦城是吸血鬼这个事实。
两个人之间如果有秘密，那么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会导致分离。
如果沐微凉要和叶锦城生活很久，那么关于吸血鬼的秘密。
是受不住的。
叶锦城不想守住秘密。
他想让沐微凉，留在他身边。
叶善抬头，目光平和。
“沐小姐，你已经知道了先生的秘密，那请你，替先生保守这个秘密。”
沐微凉垂首，眼中情绪复杂。
“如果我不保守秘密，会变成叶锦城的……猎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