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瑜愣了一下，她在某一瞬间真的以为这是方越泽专门为自己收购的公司。不过她的理智告诉她没有这个可能，这一切不过都是阴差阳错的巧合，其实就算是巧合，颜瑜都已经欣喜不已了。
“没有，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颜瑜认真地看着方越泽回答，“因为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方越泽以为颜瑜会给出什么有意思的回答，实在没想到颜瑜给出的理由会是这个，“不值得”。她拥有让人惊讶的才华跟容貌，却连一点点自信都没有。他可不能容忍自己身边的人这么毫无底气、没有自信的样子。
于是，他站起身，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颜瑜的眉心，“不值得？妄自菲薄是职场的大忌。职场是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商场更是如此，不管是心慈手软、还是妄自菲薄，只要你露出一个破绽，被对手抓住，就会让自己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永远都可能爬不起来，懂吗？所以你要像个穿着铠甲的勇士一样，自信满满，又无所畏惧。”
颜瑜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去做的。”
她保证的样子就像是个被全家人厚望的好学生。方越泽看着她，突然不着边际地想，如果这间公司真的是为颜瑜收购的，其实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那我可以得到这份工作吗？”颜瑜紧张地看向方越泽，她的眼神中满含着期许。
“不可以。”方越泽冷漠地摇了摇头。
方越泽的回答让颜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真的很渴望得到这份工作。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份工作赋予了超乎它本身的象征意义，那就是如果她能获得这份工作，她就能够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彻底摆脱掉姜成的契机。而现在方越泽告诉自己，她不可以、她无法拥有。
“你这么出色，如果只是成为销售助理，那我这个老板未免也太不识人善用了吧。”方越泽急转的话锋，让颜瑜真切地体会到了心情的大起大落。她惊讶地看着方越泽正襟危坐起来，以专业面试官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不知道颜小姐，对我们公司市场部总监的职务是否感兴趣呢？”
“我？市场部总监？”颜瑜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我可以吗？”
“当然不是马上，我会给你三个月的培训期。在这三个月的培训期里，你会跟公司最新招募的管培生一起接受培训。三个月的培训期结束并且考核通过后，你就会成为本公司的市场部总监，年薪50万，并且拥有10%的公司股份。现在，颜小姐，请告诉我，你愿意加入我的公司吗？”
方越泽说完，缓缓地朝着颜瑜伸出了自己右手。
颜瑜的视线在方越泽的脸跟手掌之间来回移动，方越泽看着一丝犹疑的笑意出现在她的嘴角，他轻轻地对着颜瑜点了点头，惊喜就像是烟花在她的脸上骤然绽放，她猛地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我愿意！”
这是方越泽第一次实实在在地握住了颜瑜的手，他没想到颜瑜的手会这么冰，像是寒冬腊月里化不开的冰块，“为什么手这么冷？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颜瑜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还处在找到工作的兴奋中，“一直都是这样没关系的。之前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可能是血液循环不畅，我都习惯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越泽，“谢谢你，方总，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会让你失望的。”
“努力工作？好啊，那现在就有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做。”方越泽把视线从颜瑜的脸上移到了她的大腿。
“好的，什么工作呢？”颜瑜茫然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腿，然后又抬头看向方越泽。
方越泽不禁怀疑刚才那个把笔试题回答得如此出色的人，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反应迟钝的颜瑜。
“我累了。”他决定出言提醒。
“你累了呀，那边正好有一张沙发，你……”颜瑜话都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方越泽的意思。她赶紧坐到沙发的一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就差对方越泽说个“请”字了。
方越泽枕在颜瑜的腿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好好休息过来。收购这间公司比他想象得更加麻烦，原本他已经跟之前的公司团队达成协议，会保留整个公司的骨干力量，尤其是中高层。可没想到，几乎所有的骨干力量会在同一天递交辞呈。方越泽知道有人在刻意针对他，从他收购这间公司开始，就在背后不停地做着小动作，不伤筋动骨，却让人头疼的小动作。他马上找到是谁在动手脚，一刻也耽误不得。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颜瑜冰凉的手指落在他额头上的时候，他满足地想要叹息。她应该是学过一些按摩的手法，动作娴熟、手指有力，更重要的是她那冰凉的手指，大大缓解他的头疼。
“真的很舒服。”颜瑜听到方越泽轻轻地说了一句，看着他的眉心慢慢放松，居然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着了。
颜瑜没想到方越泽会疲惫到直接睡着，她减缓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现在的她非常不自在，颜瑜从来没有在酒店或者是车子之外的地方，跟方越泽单独相处过。现在的处境下，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脚都仿佛是多余的，视线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的眼睛不断地东瞄西看，可最后还是落在了方越泽的脸上。
睡着的方越泽跟清醒时候的他很不一样，更加柔和、更加亲切，他敛去了震慑力极强的气势，整个人美好得像是不真实存在的，如一副精工描摹的画作。颜瑜的手指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在方越泽的脸上轻轻地游走着，描画着他的每一条曲线。
她想要记录下他这一刻的模样。
颜瑜突然很想要拍下现在的方越泽，这个可能没有多少人看到过的，卸下了所有武装，只有最朴素本质的方越泽。
可摸出手机之后，她又改了主意。如果真的把现在的方越泽拍下来，变成了照片，总觉得会被其他人看到，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现在的方越泽、她怀里的方越泽。
颜瑜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贪婪，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她也不想懂，因为有的时候懂得太多反而会更加痛苦。
她看着躺在自己眼前的方越泽，手指抚摸着他光洁的额头，鬼使神差地慢慢地弯下腰，一寸一寸地凑近他。
“你只是想要嘴唇测试一下方越泽额头的温度，就只是这样而已。”颜瑜不断地这样对自己说，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理由。这个不堪一击的理由说服不了任何人，却说服得了她自己。
“方总，下午预约的客人已经到了，您……”颜瑜猛地直起了腰，一时间心跳声大得像是擂鼓一样。
这是她刚才听到过的一个声音，那个跟黄莹对话、声音尖刻的女人。颜瑜本想在她敲门的时候出声阻止她，却没料到她居然没礼貌到直接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睛，看上去刻薄又严厉。她先是震惊地看着躺在颜瑜的大腿上的方越泽，可在看清颜瑜涨红的脸颊跟手里的手机之后，看向颜瑜的表情立刻变得鄙夷起来。
她没有马上离开，反倒是大步走进会议室，一把抢过颜瑜的手机，压低了声音呵斥，“你在干什么？想要拍摄跟方总在一起的照片吗？现在的小姑娘为了出名都这么不要脸了吗？”
“我不是，我跟方总是认识的，我……”颜瑜想要解释，可女人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你想说跟方总认识是吗？什么时候认识的？五分钟之前吗？”她眯着眼睛看向还在熟睡的方越泽，“说，你干了什么？你给方总下药了吗？”
颜瑜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以为，她慌张地摆手，也不敢提高声音，实在担心吵醒了方越泽，所以在对方听起来，她心虚得不得了，“没有没有，方总应该是太累了，他只是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女人明显不信，“枕着你的大腿睡着？真会胡说八道啊！我就跟小黄说了你不行，长得就不像个正经人家的姑娘，看上去楚楚可怜，眼睛里却妖里妖气。”
她把手机扔到颜瑜的手里，“现在马上把手机给我解锁，把你偷拍的照片全部删掉！”
“我没有拍！”颜瑜赶忙解锁手机，交给女人查看。女人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相册，才把手机还给颜瑜，“算你识相，现在你给我马上滚，我们公司根本不会招你这种人！”
“刘主管怎么这么激动，声音可都要把屋顶掀翻了，”方越泽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洋洋地说道，“我已经录取颜小姐，她明天就会到公司报道，跟最新一期的管培生一起接受培训，刘主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方总，这个女人……”女人猛地停了下来，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没有任何问题。”
“很好，还有什么事情吗？”方越泽不耐烦地问。
“是这样的，方总，有预约的客人到了，他们说想要……”
“告诉他们，我正在休息，让他们明天再来。”
“是，方总。”女人恭敬地回应，她转身离开，缓缓地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关门的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神一直狠狠地盯着颜瑜身上，一瞬都没有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颜瑜一直屏住的一口气猛地吐了出来。
她知道，以后她在这家公司的日子不过那么好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