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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风轻之身,云淡之心

在司机的帮助下,叶露露费力地从一堆煤里爬出来,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她只觉全身都冷透了,腿上更是没有知觉。抬眼望了望,大三轮车歪倒在一边,自己一身漆黑,在皑皑的雪地里分外显眼。她禁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安慰司机:“没事没事,没摔坏,你好心带我,路滑,怨不得你。快,你拿我手机帮我拍张照片!”

我第一时间收到这张照片,看着就像非洲黑人一般的叶露露,大怒,立刻给其致电:“死到哪里去了?你妈四处找你呢!是不是又受伤了?”她一如既往地笑:“没受伤,好着呢,我照片怎么样?你一辈子都拍不出这种效果的照片吧?”

记得有一次,叶露露不告而别,电话也关了机。姑姑急得够呛,差点报了警,在报警之前,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拨她手机,竟是接通了,她竟是自己跑去省城了!姑姑不放心,我只好请了两天假,去省城将她捉拿回来。回来我就训她:“快20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你妈多着急你知道吗?就不能正常一点?”可能是我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她,她含着眼泪边点头边说下次一定不敢了。

谁知从那次以后,叶露露竟似上了瘾,隔上一段时间便偷跑出去,并且学乖了,不敢将电话关机,还可随时联系上她。即使这样,她也受过几次伤。批评她不务正业,她反而振振有词:“我本来也没什么正业啊!要不你给我找份工作吧,省得我还辛苦地卖字为生!”狠狠瞪她一眼,我说:“我可没那本事,你卖字都比我挣得多。再说,给你找了工作,你会去干吗?”她却突然生气了:“当然不会去干,也不能去干,你不是说我不正常吗?”这个丫头就是跟我厉害,在她妈妈面前就乖得像绵羊一样,怎么说怎么是。

这次一接到叶露露给我发来的照片,我就知道她又遇上麻烦了。真是命苦,寒冬腊月,还得去接她。幸好走得还不算远,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她变成非洲人的地点。老远就见她披着一件黑乎乎粘满煤灰的军大衣,坐在一堆燃着的树枝旁,像个难民一样。我刚一下车,那个开三轮车的司机赶紧过来说:“我看她自己在路上,这么大的雪,就想带她一段,可是我这车前面坐不了人,就只好让她坐后面煤堆里,谁知……”我忙向他道谢,说:“没事,是我们该谢谢你,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然后我横了一眼在那儿小心翼翼看着我的叶露露,她立刻露出乖乖的神情。

在车上,这小家伙一缓过神,又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这次出来看到的事,我一声断喝,她立刻住了嘴。我问:“你这次出来几天了?”她委屈地说:“刚出来,想在路上搭个车,谁知搭了这么个倒霉车!我妈可能还不知道呢,你可别告诉她啊!”我心里暗笑,这丫头片子,终于让我抓着把柄了,于是故意板脸说:“那你得告诉我,你想去哪儿?是不是去见网友什么的?”她立刻急了:“我哪次出去也不是见网友啊!我这次只是想去那边的山里看看瀑布!再说,我这个样子,有哪个网友会见我!”

其实一直以来,我心里还是挺佩服这个表妹的。她远比一般的孩子独立,也比那些孩子坚强。我看着她从小长到大,觉得她很是与众不同,思想也挺怪异,想什么就做什么,就像这么多次自己往外跑一样。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这是根本不敢去做的事,可她就做了。而对于她来说,做到这些更为艰难,因为姑姑一家人把她看得很紧。只是露露却曾对我说:“我就是愿意像风一样自由奔走,虽然我走得慢,可是却会一直去走!”她一直以来会受到别人的许多非议,或者承受许多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却是从不曾掩去她脸上的笑意,也没有让心在别人的看法中沉沦蒙尘。

忽觉不对,便严厉地对叶露露说:“竟敢对我撒谎,大冬天的,还说看瀑布?我告诉你,你死定了!”她狡黠地笑:“我哪有骗过你的时候?不信你去看,就在前面不远处!”明知她耍花招,可还是开车去了她所指之地,竟真的看到了瀑布,不过不是水,是雪。那雪积在悬崖顶上,积得很高,大风袭来,便轰然而下,像极了瀑步,却是更震撼人心。

回到姑姑家楼前,我下车,看了看车上已经摔坏了的轮椅,便背起叶露露上楼。她伏在我背上说:“哥,又麻烦你背了我一次!”我笑骂:“死丫头,我都背你多少次了?才知道说客气话。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她的身体很轻,不知道是不是丧失了两腿上的力量的原因,我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她的心里清明,不惹尘埃,所以才会身轻若风。

我离开时,叶露露拥抱了我一下,小声在我耳边说:“哥,下次你带我出去,就不怕再把轮椅摔了!也不怕妈妈骂了!”那一刻,忽然涌起感动,看着高位截瘫的表妹,心慢慢地濡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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