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阳和仲达互相看了一眼，也起身上马，默默跟在后面，互相交换眼神，却是不敢说什么。
两个人用担忧的目光，向甘予玄的背影看了过去，看不出这位主上的心思，更看不出，少将军是否已经暴露身份，被主上得知她是一个女子。
主上心机深不可测，脸色没有丝毫波动，或许少将军早已经包扎好伤口，不曾被主上发现是女子之身。如此，刚才主上的呵斥，可能是因为少将军这次出兵，因而责备了几句。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甘予玄会如此处置此事，会不会重重处罚赫连曼秋。
“二哥……”
仲达到底是忍不住，靠近丁子阳在丁子阳耳边叫了一声。
丁子阳微微摇头，示意仲达莫要多言，这里人多耳杂，不便说什么。
仲达抿紧唇，目光不时落在甘予玄的背影上，就地在湖边不远处扎营，帐篷已经扎好，甘予玄下了马，伸手把赫连曼秋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直接进入中军大帐之中。
隐卫迅速在周围布防，众将也都纷纷下马，各自回去自己的帐篷。
丁子阳伸手在仲达衣袖上拉一下，在仲达耳边低语了几句，仲达点点头，迈步向甘予玄的大帐走了过去。
走到离大帐门口不远，早已经有人通禀了进去，甘予玄躺在床榻上，侧头看着被他放在身边的赫连曼秋，仍然陷入沉睡之中。她的双手轻轻地搂住他的腰肢，头靠在他的肩头，脸贴在他胸口上，唇边带着一抹笑意，似睡的很香。
“末将仲达，向主上请罪，恳请主上恕宥。”
仲达在帐篷门外十几步远跪了下去，低头跪伏在地上，双手支撑地面，盯着帐篷的门帘。
良久，帐篷中都没有声音传出，他不敢起身，跪在帐篷之外，恭候吩咐。
食物的香气在空中飘荡，仲达咽了一口唾液，星夜不停地奔波追赶，一路连喝水和吃东西都在马背上，鲜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疲惫饥饿，在这一刻看到赫连曼秋安然的时刻，骤然让他难耐。
“仲达，主上问你，可知有何罪？”
归尘的声音，传入仲达的耳中，他的头垂的更低：“主上，末将违背主上命令，冒犯主上虎威，愿领责罚，恳请主上息怒。”
“主上问你，该如何处罚。”
“禀主上，末将知罪，任凭主上赐罚。”
仲达回了一句，看着垂落的门帘，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少将军如何。
刚才，少将军应该是昏迷不醒了吧，是真的昏迷不醒，还是假作昏迷不醒，以求赢得主上垂怜，可以饶恕？
他不知道，赫连曼秋是什么样的想法，也不知道赫连曼秋是真的昏迷不醒，还是假作昏迷，只希望甘予玄可以召他进去，哪怕是被处罚鞭挞一顿，能看到少将军就好。
“主上命汝等回去思过，想明白再来请罪。”
仲达楞了片刻，虽然是有些违背主上的命令，冒犯了主上，但是他不过是向前走了几步，可没有真的敢违背甘予玄的吩咐。主上如此说，是什么意思？
他想不明白，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在帐篷外面叩谢后起身，回去问丁子阳。
“二哥，主上是何意？”
听了仲达的话，丁子阳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阴沉发青，走到帐篷门口，掀开一道缝隙，久久向甘予玄的大帐凝视了片刻。
“二哥，主上到底是何意？小弟又不曾真的违背主上的军令，就算是冲动了些，冒犯了主上威严，顶多被责骂几句，鞭挞一顿便是。主上此言，却是何意？”
丁子阳闻言，脸色更是阴沉铁青：“当时少将军被主上抱过来时，似乎是昏迷不醒。”
“谁知道少将军是真是假，小弟看不透少将军。”
“少将军并未暗中向我们示意，虽然当时周围将领众多，但是我没有看到少将军有半点示意。或许，主上已经发现少将军的真正身份……”
几句话说了出来，丁子阳骤然无力地从帐篷门口退了回来，翻身躺在毡子上，仰头呆呆地看着帐篷顶。
“什么？”
仲达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唇微微颤抖起来，连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二哥，你能肯定吗？”
“少将军大腿和肩头都受伤，若是主上亲手为少将军处理包扎，如何能瞒得过主上。主上目光何等犀利，心思缜密，只怕今日主上已然是知道了。”
“那……”
仲达也无力地躺在地上的毛毡上，伸手解开身上的铠甲扔了出去：“
二哥，若是主上知道此事，会怎么样？也许，主上还不知道此事，小弟不曾从主上脸上，看出什么。”
“你若是能从主上脸上看出什么，主上就不是主上了。”
丁子阳苦涩地说了一句，也解开身上的铠甲扔了出去，疲惫地闭上眼睛。
两个人沉默良久，有人送进来食物，二人才翻身坐了起来，默默无言吃着东西。
“二哥，若是主上得知此事，少将军和我们……”
“不知道，愚兄看不透少将军，更看不透主上。这次少将军亲自领兵深入鲜卑北国，十战全胜，已经成为大衡皇朝名将。愚兄本来担心，少将军如此做，会引起主上忌惮猜疑。如今……”
丁子阳脸上神色不停变换，忽然耳语般道：“或许如今被主上得知少将军真正身份，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这可是欺君之罪，欺瞒主上的重罪！”
仲达低语了一句，大口吃着食物，目光向帐篷门外看了过去，远远看到甘予玄的大帐，宁静异常，没有半点动静。
“少将军或许另外有深意，若是……”
丁子阳说了半句，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默默进食。
中军大帐之中，甘予玄坐在床边进食，侧头看了一眼沉睡在他身边的赫连曼秋一眼，心事如同潮涌一般。
万万也不曾想到，她会是一个女子。
甘予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想她跟在他身边这一段时间，他竟然会毫无发现。当初，他也曾经有过一瞬间的疑虑，但是也只是一丝疑虑而已。看到她行事雷厉风行，手段多变，惊才绝艳。
那日，赫连山出殡，他亲眼看到赫连山的女儿，弱柳扶风般的赫连曼秋，心底就再也没有半点疑虑。
“赫连擎宇，原来是这样！”
轻声说了一句，甘予玄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素来都知道赫连擎宇不会武功，自幼极度厌恶习武。她武功不弱，身手敏捷胆大包天，那样秀美绝伦的容颜，古灵精怪，却原来，她才是赫连曼秋，而不是赫连擎宇。
该是兄妹两个，互相调换了身份才对。
“主上，药熬好了。”
帐篷外面传来药浓重的味道，青鸾低着头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手中端着药。
“放下。”
甘予玄目光从青鸾身上掠过，青鸾起身，将药放在桌案上，目光落在赫连曼秋身上，那位少将军身上盖着狐裘，只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小脸，双颊上火红。
“下去。”
“是，主上，可是要属下侍候少将军，或者派人来侍候少将军？”
“不必。”
青鸾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帐篷中只有甘予玄在，连归尘也不在帐篷之中。
“归统领，如何你也不在主上的身边侍候？”
青鸾走出大帐，进入不远处的一座帐篷中，看着躺在毛毡上的归尘问了一句。
“主上恩典，道我们都太累了，不用侍候让我等休息。”
青鸾俏丽的脸上秀眉微微轻蹙：“归统领，你是否觉得主上对赫连擎宇格外不同？”
“那是自然，律王、辰王此刻必定后悔，当初没有下更大的本钱去招揽少将军。就连鲜卑王和鲜卑太子，也极力要招揽少将军，主上如何会不重视。”
“归统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青鸾轻轻叹气，坐了下来在归尘对面，妩媚的眸子看着归尘。
归尘笑了一下，目光轻飘地掠过青鸾娇媚的容颜轻声道：“青鸾，莫要忘记你的身份位置，主上是什么人，是你能肖想的吗？”
“我……”
青鸾苦涩的低下头，片刻才抬头：“我如何敢肖想什么，只不过求能经常侍候在主上身边而已，如今主上已经有几个月不曾……”
她脸色微微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等的身份，不过是主上的奴仆而已，切勿忘记自己的身份才是。主上肯赐予你恩宠，乃是主上恩典，切勿奢望什么。主上那样的人，也不是你能一直侍候在身边的。”
“只是，那位少将军……”
青鸾说了半句，眸子深处闪现哀愁：“主上不会是……”
“大胆，你如何敢在背后非议主上？青鸾，你可是活腻了吗？”
归尘蓦然翻身坐了起来，盯住青鸾，眸子中精光闪动。
青鸾身体一颤，抬头看着归尘：“青鸾不敢，青鸾知罪，求归大哥担待一二，莫要向主上回禀。”
“我自然不会去对主上说这些小事，青鸾妹子，你以后需要谨慎些才是。莫要再说出这等话来，主上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岂会，岂会如你那般的想法！”
“是，是小妹失言，大哥恕罪。”
青鸾急忙起身，向归尘深深躬身施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