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南宫景已经离开了景王府，程十一在他起身的时候已经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她清楚的感觉到南宫景打探自己的眼神，还有在她的额头上留下轻轻的一吻，伴随着的，还有一声轻叹。
直到门关，程十一才轻轻的睁开眼睛，眼泪再次流下，他宁愿重视东陵太子多过自己的父皇。那她继续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自己的身份已经成为幕后黑手手里的一张王牌，但是自己的夫君，却一直想对她斩草除根，正如他所说，这，便是战争，战争的残酷，就是要六亲不认？
轻轻的起身，走向窗边，看着刚刚蒙蒙亮的天色，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天气确实已经转凉了，眼泪未干，只觉得脸上的皮肤紧紧的冻得皱了起来，红绣远远的看着程十一，只觉得最近她似乎又清瘦了好多，忍不住心疼的走到她的跟前，轻唤了一声，“姐姐……”
“你为何也起得这么早？”
红绣轻轻的笑了声，“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了，他在肚子里也不老实，估计是想赶在年前出来，在肚子里直闹腾呢。这成天夜里也是睡得极不安稳，便想着出来走走，让他多看看这景王府的美景，或许能老实些。”
程十一拉着红绣走到厅里坐下，命下人取些温水来，“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加上这天气突然，寒冷异常，得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别冻坏了我儿子。”
程十一看到红绣在听到她称红绣肚子里的孩子为儿子的时候，红绣的眼中有轻泪一闪而过。上次她请求程十一认下这个孩子，就是不想以后孩子的名声不好，程十一根本就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下来，更是让红绣感动得恨不得做牛做马去报答她。
看着下人取来的热水，程十一命红绣抱着，“你就当暖炉用着，因为现在气候始终还没到那份上，再加上炭炉对孕妇始终不太好，刚才摸到你的手，也觉得冷得可怜，还怕让外人知道了，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刻薄了你。”
“姐姐……”红绣轻声抗议，“是红绣自己身子寒，与姐姐有什么关心？姐姐对我们母子已经够好了。”
“好了，你也别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既然当初我认下了你这个妹妹，就是一辈子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程十一示意红绣抬手，给她把了一个平安脉，微微皱眉，“瞧你这身子，如果你真的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好，就一定要把心情放松些，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上次那位启公子你可有意？”
见到红绣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却突然变得更加有些柔和了起来，不由得惊呼一声，“莫非，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私底下见过面？”
红绣迟疑了半天，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在听到程十一的轻笑声后，赶紧抬头惊慌的说道：“姐姐，红绣不是故意的。”
程十一当然明白现在红绣在担心什么，这个时代的女人家，哪有不在意自己名声的，但是对红绣而言，她更担心的是会累及到景王府的名声。
红绣继续低声说道：“前些日子红绣见姐姐皮肤有些干燥，而这段时间又为了景王的事四处奔波，红绣一直以来都是受到姐姐的照顾，没有替姐姐做过任何事，便想着去买点补品回来给炖点汤来补补身子。”
听了红绣的话，程十一不悦的扫了她一眼，“景王府里还会缺补品么？不是跟你说了好多次，你这一胎怀得并不是很稳，需要在府里好生静养么？”
红绣怎么不知道程十一的责怪只是因为担忧，她轻轻的拉着程十一的手，“姐姐，景王府当然什么也不缺，只是，这么些虽是上等补品，却远不如一些民间偏方来得有效，红绣自小在尹相府长大，也见过那些夫人和姨娘们为了保养肌肤用的是些什么药方。”
红绣看着程十一抿唇一笑，“姐姐虽然是神医，可是，要说起这些保养之法，则要向那些需要向自己的夫君讨好的妇人学，姐姐深得景王爷的宠爱，那些夫人自是比不得的，但是如果姐姐长期这样干着一张脸，万一哪天景王爷嫌弃了姐姐可如何是好？”
“你继续说说看，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红绣脸上微微一红，“后来，红绣买到那些药的时候，才发现出门走得急，居然忘了带银子，掌柜的便出言羞辱，虽然红绣已经及时提到了景王府，可那掌柜的还是认为红绣是前去骗药的。多亏了启公子刚刚好路过那里，证明了红绣的身份，才算是没有惹上大麻烦。”
程十一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连提也没跟我提过？”
“反正都已经解决了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就因为这个，才对那启公子动了心？”
红绣轻轻的点了点头，“其实，红绣一直都以为已经死了心，这辈子就这样跟着姐姐，直到老死的一天，真的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能对红绣这样的人好。”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你莫非是哪里差了？”程十一不悦的看着红绣，因为她总是会这样妄自菲薄，“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程十一，景王妃的妹妹，那个启公子虽说是姚贵妃的亲戚，但也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只是一个做着本分老实小生意的生意人而已，你嫁他，已经算得上是下嫁了懂吗？”
红绣看着程十一，樱唇微启，“可是红绣暂时真的还没有嫁人的打算。而且……”红绣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现在我只想等他出来。”
红绣说完，抬头看着程十一，“姐姐，我知道你有心事，你憋在心里也难受，如果红绣可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说，红绣只想替你做些事。”
“想替我做事还不容易？照顾好自己，因为姐姐最近没有时间看着你，心里一直觉得愧疚，本以为你若是真的倾心于启公子，还可以趁机办一场风光的喜事，也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为你做点事情，谁知道，你这脑子偏偏就生了一根筋。”程十一轻叹口气，“不过，姐姐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等到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姐姐。”
红绣点头，突然，眼神一紧，“对了姐姐，红绣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要跟姐姐你说，就是在我出去抓药的当天，无意中在路上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根本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直接走了，就连我在他身后道歉也不予理会。可是他曾经回了一下头，虽然隔着斗笠，但只是瞬间，我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便是太子南宫溯，我一定不会看错的。”
“南宫溯？”程十一眉头微微一皱，“南宫溯确确实实是死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得清清楚楚，莫非，我连一个人是真死还是假死也分不清楚了么？”
“姐姐，我真的没有看错，正是因为南宫溯已经死了，居然还会出现在京城，当时真的是把红绣吓坏了，但是后来又忙着要去抓药，然后又出了那档子的事，回来之后，居然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红绣担心这件事或许没有这么简单，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小心提防才是。”
“嗯！”程十一轻轻的点了点头，眼底的眸色加深了几分。
当天南宫溯出事，她就已经让括持在第一时间去过鸿阳宫里找那个假太子，括持却发现那人早就已经离开了，或许是收到了风声，担心事情败露他会死无葬身之地，看起来也好像合情合理，当时，他们都猜想那个人有可能是易容成南宫溯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考虑其它的，但是，现在风声如此紧，因为宫里连着死了两位贵人，整个京城也在象征性的戒严，如果他不换回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红绣紧紧的盯着程十一，“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程十一皱着眉轻摇了摇头，“希望事情不是我想到的那样，如果是的话，事情真的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到时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继续斗下去……”
她现在已经根本分不清自己正在做的，是对还是错。
本来只是想要保护景王府，没想到，却将自己推向了危险的深处，如果南宫溯的死真的只是另外一个阴谋，她要一边对付南宫溯，一边对付自己的夫君，想到南宫景，程十一再次不由自主的苦笑了声。
红绣轻轻的拉着她的手，“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当天在玉海边跟红绣说的话，红绣这辈子也不会忘，姐姐，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她可以吗？
一声无奈的叹息从程十一的嘴角溢出，命下人将红绣扶回房间休息，并吩咐了厨房每天要给红绣做的营养餐之后，程十一才起身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