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三愣子停止了哼唱,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晌午的,有什么野牲口进地里来了。是熊瞎子吧?要是熊瞎子进地掰苞米,掰一穗,夹在腋窝里,再掰一穗,又夹在腋窝里……到了地头儿,夹在腋窝里的苞米也只有一穗。想着想着,三愣子不禁为熊瞎子的憨劲儿笑出了声。可是,再仔细一听,他觉得不对。要是熊瞎子进地,那动静大了,得“噼哩扑咙”的。他听到的却是很轻微的“咔嚓--咔嚓--”的掰苞米的声音。有人来偷青啦!三愣子麻溜儿从窝棚里出来,提着枪,蹑手蹑脚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渐渐的近了,透过苞米密密匝匝的叶子,他依稀看到偷青的人是一个妇女。这个女人是谁呢?肯定是哪个长工的媳妇。姜小抠不仁义,总是欠着长工的工钱。这家人家是揭不开锅了。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算啦……三愣子想着,悄悄的离开,又回到了窝棚里。
第二天晌午,三愣子正在窝棚里睡觉,“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三愣子“唉”的叹口气,照旧睡去。当他一觉醒来,走出窝棚的时候,差一点儿被门口放的一个蓝花布包袱绊倒。
“喂!谁把包袱丢在这里啦!喂!”三愣子喊了几声,又撒眸了一圈儿,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就怪了!”三愣子拿起包袱摸摸,感到热乎乎的,打开一看,原来里面包着的是几个用新苞米浆烙的饼子。“这个人是谁呢?有意思。我要是不吃就辜负了人家的好意!”三愣子趁热吃光了几个苞米饼子,然后,顺手把蓝花布挂在门框上。
第三天晌午,三愣子打定了主意,不睡了。他趴在窝棚的地铺上,竖起耳朵,等待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可是,左等没有,右等也没有。“约摸差不多了,不来啦?”他警告着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不能……”他还是睡着了。待他醒来,迷迷瞪瞪地走出窝棚的时候,发现门口又放了一个蓝花布包袱,而他挂在门框上的那块蓝花布却不见了。
三愣子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骂自己:“你八辈子没睡觉啊!”
第四天晌午,三愣子躲在了窝棚外面。他想,这次非得要抓一个现行不可。他耐心的等着,等着。突然,一声“咔嚓嚓”的雷响,随即,大雨瓢泼一样的倾泻下来。“这天头,真他妈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三愣子急急忙忙的跑回窝棚里,刚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探出头,吃了一惊,发现垄沟里坐着一个妇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在惊恐的望着他。
“你、你是谁?”三愣子突然看到了这个妇女用两只手护在胸前的蓝花布包袱,“你是送苞米饼子的那个人?”
泥水中坐着的那个妇女点了点头。
“你、你进来避避雨吧!”
那个妇女又点了点头,然后一只手护着蓝花布包袱,一只手支起身子,要站起来。没想到手下一滑,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三愣子跑过去,扶起她。
他们进了窝棚,那个妇女双手递过手中的包袱,说:“大哥,你麻溜儿趁热吃了吧。”
“我怎么不认识你呀?”三愣子一直以为偷青的人是姜家围子的,没想到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他接过包袱,递过去一条毛巾,“擦擦脸吧。”
她用毛巾把脸上的泥水擦掉,又向后捋了捋头发,说:“大哥,你快吃吧,凉了就不香了。”
三愣子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妇女。擦掉脸上的泥水以后,三愣子发现她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小女人。一双大眼睛,弯弯的眉毛,略微有些尖的下颏儿,一张年轻而俊英的脸庞,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湿透了的一身布衣,紧紧的贴在纤小玲珑的身子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三愣子盯着她凸起的一对圆实饱满的胸看了一眼,脸“腾”的红了。
“大哥,我是郑猎户家的。我叫杏花。”她说。
“后山的郑猎户?”三愣子过去曾经见过那个年轻的猎人。
“是。”
“那可是一个打猎高手哦!”
杏花的眼圈儿红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三愣子看她一言难尽的样子,不好再问什么。两个人一时无语。
看到外面的雨停了,杏花说:“我该走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偷几穗苞米。谢谢大哥担待!”
杏花走了。三愣子望着她的背影,呆呆的站在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