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脸蛋儿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把酒杯倒过来,举给小秧子看。
“该姐夫的啦!”一个姑娘看着小秧子喊道。
“小哥哥喝呀!”又一个姑娘督促着。
小秧子也一口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把酒杯倒过来,举给红脸蛋儿看。
“好,春姹姐姐是赠君一杯酒,暖意满心怀!”夏紫举起酒杯,“劝君更进一杯酒,再来如意有故人!来呀,我也敬小哥哥一杯!”夏紫说着,就把杯里的酒干了。
小秧子又一口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酒。
“我也敬小哥哥一杯!”其他的姑娘们也都纷纷举起杯,“我也敬小哥哥一杯!”
小秧子应接不暇,被灌得满脸通红,渐渐的不胜酒力。
“姐夫,我给你唱个曲儿,解解酒。”秋嫣说着,拿起一个碟子,一根筷子,敲打着,唱起了《叫五更》:
一更一点鼓粒敲情郎哥来到奴的门旁妈妈又来问哪妮儿妮儿什么东西响妈妈呀那本是风吹竹帘响丁当睡觉吧,娘!
二更二点鼓粒敲情郎哥走进奴的绣房妈妈又来问哪妮儿妮儿什么东西响妈妈呀那本是座钟挂表响叮当睡觉吧,娘!
三更三点鼓粒敲情郎哥上了奴的牙床妈妈又来问哪妮儿妮儿什么东西响妈妈呀那本是小猫吃食舔米汤睡觉吧,娘!
秋嫣看到小秧子昏昏欲睡的样子,停下来,说:“小哥哥,我唱得好听么?”
“好听,好听!”小秧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接着唱道:
四更四点鼓粒敲情郎哥下了奴的牙床妈妈又来问哪妮儿妮儿什么东西响妈妈呀那本是小奴翻身蹬了柜箱睡觉吧,娘!
五更五点鼓粒敲情郎哥出了奴的绣房妈妈又来问哪妮儿妮儿什么东西响妈妈呀那是街壁大娘折腾大酱缸睡觉吧,娘!
“姐夫唱得真带劲儿!我再敬姐夫一杯!”秋嫣举杯和小秧子碰了一下,两个人一干而尽。
“小哥哥的曲儿唱得真有味儿,再唱个吧!”一个姑娘走过来,亲昵地搂住小秧子的肩膀。
小秧子推开她,说:“不唱了,我该该走了。”
“走?”红脸蛋儿问他:“半夜三更的,你上哪儿走啊?”
小秧子这时才想到自己有家不能回,无处可去。他吞吞吐吐的说:“我我去找、找--”
“还找啥呀,现成的安乐窝,你还找。来,喝酒吧!”一个姑娘边说边给小秧子敬酒。
又一个姑娘给小秧子敬酒。
醉眼朦胧中,小秧子依稀看到小凤站在自己的面前,甜甜的笑。他吃了一惊,继而高兴地抱住她。
被小秧子抱住的秋嫣听到他喃喃的说:“小凤小凤,你你来找我啦。”
“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谁是小凤?”秋嫣一把推开他。
“你不是小凤?你是雪儿呀!雪儿雪儿,我正想去找你呀!”小秧子又一把抱住秋嫣,亲她的额头,亲完额头亲脸蛋儿,一边亲一边嘟嘟哝哝的说:“我不要小凤,让她跟那个长工遭罪去吧!我就要你,咱们两个远走高飞!”他想起了雪儿那无尽的温柔,想起了自己和雪儿初试云雨时,那种无法言传的快感……他突然放开秋嫣,坐下来,继而又趴在桌子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边哭边唱:
咱俩几时再相见?
就在今夜三更天。
三更相见在何处?
就在蓝河桥上边。
你若先到等着我,
你若先到千万可等着咱。
远走高飞到外地,
夫妻同心过百年……
秋嫣看着又哭又唱的小秧子一时不知所措。
“又是小凤又是雪儿的,他有几个女人呢?”一个姑娘说。
“这个人摊什么事儿了吧?”又一个姑娘说。
小秧子唱着唱着,竟然睡着了。
“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红脸蛋儿说:“让他睡吧。”
大家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小秧子,没有人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春姹姐,饭前你们穿钉儿了吗?”突然,一个刚到如意坊不久的姑娘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她逗红脸蛋儿。她原来呆的那个窑子,不知怎么得罪了警察,被查封了。
“什么叫穿钉儿?”如意坊的姑娘不懂。
“就是咱们脱掉一条裤腿,坐在炕沿儿,用两手支撑着身子,他们嫖客站在地上办事儿。这招式快呀。”
“你们那儿叫穿钉儿啊,我们这儿叫打立桩!”一个姑娘说。
“什么打立桩穿钉儿的,都一样。”又一个姑娘说。
姑娘们一个个的笑得前仰后合。红脸蛋儿的房间里,重新掀起一片放浪的哄笑声。
大茶壶走过来,问:“春姹姑娘,有事吗?”
“他睡着了。”红脸蛋儿指指小秧子。
“他住局(注:嫖客在选中的窑姐房间里过夜)吗?”
“他也没说呀。”红脸蛋儿一脸的无奈。
“那咋整?”
“他都睡着了,也不能把他背出去扔大道上去呀!算了,就让他在我这里睡干铺(注:嫖客在选中的窑姐房间里过夜,但不发生性关系;消费比住局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