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崖山前人嚷马嘶,车来车往,眨眼的工夫,就布满了一顶顶的帐篷。
坂田在姜家围子村公所会见姜世诗以后,立即按预定方案调兵遣将,黑田联队和五六个团的国兵紧急出动,封锁了老鹰崖山前的所有出路,对老鹰崖山寨形成了半包围,摆出了随时进攻的架势。
坂田望望暮霭沉沉中雪色迷离的老鹰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他踌躇满志的在帐篷群里转了一圈儿,命令立即点燃营火。一堆又一堆的营火燃烧起来,宛如一条火的长龙,把山下的帐篷城照得如同白昼。
“保长,你看,多么壮观的景色啊!”坂田志得意满地对跟在身后的姜世忠说。
“皇军威武,皇军威武!”内心里嗒然若失的姜世忠,立即露出笑脸,“不过,坂田君,你不怕暴露了皇军的目标吗?”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我来了。这是我和他们谈判的一个重大的筹码!”坂田不怕暴露目标。他的围,只是一种姿态。他围而不打,是想以重兵围困之术胁迫双镖绺队乖乖的举手投降,接受关东军的招安。
“啥筹码?”姜世忠故作不懂的问。
“你的军人的不是,战术的不懂!”坂田一边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一边向一顶帐篷走去。“来呀,保长,咱们的去喝两盅。”
帐篷里,扣着的一口大铁锅被烧得通红,热乎乎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黑田联队长和几个国兵团长站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评点着桌子上的下酒菜。
“肘子的这么大!”黑田看到一个方盘里摆着的大猪肘子感到新奇。
“黑田队长,这个大肘子,一看肉丝就是野猪肘子!”一个大胡子的国兵团长说。
“野味的!”
“那你说这卤凤爪是家鸡的爪子还是野鸡的爪子?”一个长着小白脸儿的国兵团长问大胡子。
大胡子凑到装卤凤爪的大海碗跟前端详了一会儿,说:“这爪子这么小,应该是野鸡的。”
“那你是喜欢家鸡啊还是喜欢野鸡啊?”
“野鸡香,我喜欢野鸡!”
帐篷里的人都笑起来。
大胡子发现上当了,挥手打了小白脸一拳。
“什么野鸡家鸡的啊?”坂田跨进了帐篷,笑呵呵的说:“你们鸡呀鸡呀的一说,使我想到了中国的一句歇后语--堵住笼子抓鸡。诸位,这句话的怎么讲?”
“堵住笼子抓鸡?”小白脸想了想,说:“那是手掐把拿啊!”
“吆西,正是,正是!”坂田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走到里面正对着门的中正之位坐下来,把头舒服的靠在篷布上,接着说道:“中国的歇后语,短小、风趣、形象!我看,用这句歇后语来形容双镖目前的处境是再精彩不过了!”然后,他又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姜世忠,介绍说:“这位的是受到我关东军表彰的模范保长,大大的良民!来,请各位落座,咱们干一杯,预祝明天的行动马到成功!”
坂田仰脖儿“咕嘟”一口,带头干了一杯。黑田和各个国兵军官也齐唰唰的一饮而尽。
小白脸站起来,双手捧杯,谄媚地说:“坂田君,您的这个作战方案万无一失,实在是高。我看,双镖他是姥姥死了儿子--没救(舅)啦!我敬您一杯!”
“嗯,这句歇后语的也不错。今儿个高兴,喝,大家一起喝!”坂田又仰脖儿把酒“咕嘟”一口干了。黑田和各个国兵团长也齐唰唰的一饮而尽。
在座的国兵团长开始轮番给坂田敬酒。
过了一会儿,看国兵团长们的酒敬得差不多了,坐在门口的姜世忠晃晃荡荡的站起来,说:“坂田君,黑田联队长,各位长官,我不会喝酒,喝点儿就忽忽悠悠,站不稳当。才刚你们说的那啥,歇后语啥的,我也不懂。我们这嘎达在田间地头,干活累了歇气儿的时候,几个人凑在一堆儿闲嘎嗒牙,扯哩咯儿楞,整的都是一套一套的,我们管这叫哨。”
“哨,就是顺口溜、俏皮嗑呗。”小白脸说。
“保长给咱们哨几句!”大胡子说。
“我一个笨嘴拙腮整天和土坷垃打交道的人,哨啥呀!我就是想敬坂田君一杯酒。我觉着啊,坂田君那是老母鸡抱空窝--不简单(不见蛋)!掌鞋不用锥子--真行(针行)!他出的这招儿啊,那是老和尚的房子--妙(庙)!”
众人“哄”的一声笑起来。
坂田击掌叫好:“姜保长,你的,真人不露相啊。老和尚的房子,妙,妙,妙!”
姜世忠举起了酒杯,干了。他又晃荡了一下身子,站稳了,才说:“舍命陪君子,我先干为敬。坂田君,请!”
坂田也把杯子举了举,干了。
“我去方便一下。”姜世忠正当壮年,又在保长的位置上干了几年,喝酒应酬是他的长项,喝酒就像喝凉水,半斤八两都不醉。他载载楞楞的,就是一个装。他踉踉跄跄的走出帐篷。没有人注意他的离去。席间,依然整个浪儿一片肉麻的赞美之声。
(改了十几遍,传了十几次,依然“有违禁内容”--这样的境遇已经不下十几次,令人窝火。不知道什么中国话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