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东洋绺子二当家的大滋啦伤痕累累的来到老鹰崖。
大滋啦向双镖等人介绍了他们追击日本讨伐队和胡家窑一仗的情况以后,说:“老狐狸勾结日伪,卖身求荣,又打死我们大当家的和那么多弟兄,这样的奸人不除,天理难容!这样的仇恨不报,我誓不为人!”
“老狐狸恨咱们吃打食的,我不在意。他害了滚地雷,又害了灭东洋,跟小鬼子勾连在一起,就亏了人字两撇啦!”三愣子说。他和小漏子刚刚从佳木斯回到营地。
“吃打食怎么着!咱们杀富济贫,也是替天行道啊!”大有愤愤不平。
“老狐狸是招人恨,可他怎么说也是小漏子和大娟的亲爹呀,咱们咋下手啊!”小凤投鼠忌器,一副菩萨心肠。
这时,一直在“吧嗒吧嗒”抽烟、闷声不响的大明白接过了话茬儿:“古语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大家还在等着听下文,他却又开始“吧嗒吧嗒”的裹起了烟袋锅儿,不知声了。
“老掌柜的,你倒是接着说啊!”三愣子看到大明白说一半儿留一半儿,急了。
大明白又“吧嗒吧嗒”的裹了几口烟袋锅儿,才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大明白说,春秋的时候,郑国的君王郑武公有庄公和共叔段两个儿子,郑武公死后,他的大儿子庄公继承了王位。可是,共叔段不甘居人下,竭力扩充自己的势力,修筑城池,屯田积兵,积极进行夺取王位的准备工作。郑庄公的大臣祭仲知道以后,劝庄公说:“君王要及早安排啊,共叔段的势力已经很强了,再这样下去,您的王位会被他篡取的!”庄公听了,不以为然的说:“一个人若不仁义的事情做多了,必定会自取灭亡,你就等着吧!”不久,共叔段率兵攻打郑都。庄公早有防备,趁共叔段进军郑都时,出奇兵攻其窝巢,共叔段兵败逃亡,走投无路而自杀。
“你想让他自杀啊?”三愣子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小凤说的也是,老狐狸是小漏子和大娟的亲爹,咱们不好下手啊!”大明白又“吧嗒”了几口烟袋锅儿,说:“人不劝不善,钟不敲不鸣。我想去一趟胡家窑,劝老狐狸交出黑田。如果他肯于合作,我就让小漏子认他这个爹。怎么说他还是一个中国人吧!”
“他要是够中国人那两撇,当时就不会把黑田放进胡家窑,我们大当家的也就不会在他的老母猪炮下横山(横山:匪语,阵亡)了!”大滋啦气呼呼的说。
“老狐狸把我们视为眼中钉,恨得咬牙切齿,所以才投向日伪的怀抱。劝这样的孤家寡人太难啦!”大有一个劲儿摇头。
“黑田如果还在胡家窑,我们去哪里就太危险了!”世诗也不赞成大明白老掌柜的单刀赴会。
大明白看着大龙,“大当家的,你说呢?”
“老狐狸投降日伪,不光打死了灭东洋大当家的,还杀了好汉滚地雷兄弟,罪不可赦。我们除掉他,将来有一天,小漏子和大娟了解了实情,也一定会觉得有这样的人当爹是一种耻辱!”一直没有表态的大龙嫉恶如仇,态度非常坚决。他看了看大伙儿,然后,接着说:“不过,老掌柜的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他是想等待机会,等待因果报应。但我们没有时间等待。这样吧,咱们先礼后兵,给他一个机会!”
大龙起身走过来,拉着大明白的手说:“老大哥,你去过胡家窑,对那里比较熟悉,我同意你去试一试。我估计黑田已经离开了胡家窑,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只要老狐狸答应不再勾结日伪,不再与咱们这些抗日的山林队为敌,咱们就放他一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咱们这些抗日山林队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老大哥,你相机行事吧。”
“行!”大明白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咋整啦。”
大龙又接着发出命令:“总炮头!”
三愣子起立答道:“有!”
“你立即组织队伍,和大滋啦兄弟一道,秘密的把胡家窑包围起来。老掌柜那里一发出紧急情况信号,你们马上进行接应,攻打胡家窑!一定要保证老大哥的人身安全!”
“是,一定保证老大哥的人身安全!”
“老大哥!”大龙站起来,走到大明白老掌柜的身边,扶他站起来,然后,又叫过来大有,说道:“咱们再一起仔细的合计合计啊。”
绺队里的四梁八柱们和大滋啦等人相继退出了“聚义厅”。
“老大哥。”大龙拉着大明白老掌柜的手说:“在胡家窑咱们是有内盘(匪语,内线)的,他会按约定向我们发出各种信号。你尽管放心!”
“参谋长!”大龙又转向大有,说道:“你马上安排汗线(匪语,侦察员)联系咱们的内盘,竭尽全力的保护好老大哥!”
“是!”
几天来,胡家窑一直戒备森严,严格控制人员出入。
在大龙决定让大明白探访胡家窑、说服老狐狸以后,大有立即派人联系胡家窑的账房先生,请他接应大明白,并暗中进行保护。大龙自打和一枝花进入胡家窑插千(匪语,侦探)以后,和这个账房先生就没断了联系,保持了很好的关系。
“我都按大当家的要求安排好了。我们东家在等你呢。”胡家窑的账房先生出来接大明白。他说:“黑田的一条腿被灭东洋打折了,他们早就撂竿子了。”
两个人刚刚迈上护城河上的吊桥,大明白突然听到小漏子在喊他。
“爹!”小漏子呼哧带喘的跑过来。
“成梁,你怎么来了?”大明白站下来。
“我听说你要来胡家窑,就紧着撵。紧赶慢赶的,要再晚一步,我就进不去啦!”
“我有要紧的事儿要办,不能带你!”
“爹办你的事儿,我不搅和你!”
“别耍小孩子脾气,你回去,成梁!”
“不!”
“看你们爷俩儿!”胡家窑的账房先生捋了两把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端详了一会儿,乐了,说:“是小漏子吧?这孩子长这么大了!”
“都十多岁啦!”大明白叹了一口气,说:“一天天跟粘豆包儿似的,沾手。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拌脚!”
“还是老掌柜的有福气啊!”账房先生也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孩子来了也不碍事儿,就让他跟着吧,啊!”
“看,大爷替你说情啦,跟着吧。还不快谢谢大爷!”
小漏子脆生生的说:“谢谢大爷!”然后,蹦蹦跳跳的跑到前面。
“你就是双镖绺子秧子房大明白掌柜的?”老狐狸审视着大明白说:“听说你有什么好消息告说我。”
“有好消息。”
“说。”
“善有善报!”
“还有吗?”
“还有一个坏消息。”
“说。”
“恶有恶报!”
“你什么意思?”
“平生莫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我看你大明白是明白一世,糊涂一时。你说也白说。告诉你吧,我这一生一世跟你们势不两立!”
“都说善事可作,恶事莫为。你里外不分,勾结日伪,必将遭人唾骂,为国人所不齿。我劝你还是离小鬼子远点儿,即使不为抗日出钱出力,也不能助纣为虐,使亲者痛仇者快啊!”
“是远是近我自个儿心里有数,是亲是仇我自个儿心里也有谱。不用你来说教!”说着,老狐狸掏出了一把尖刀,“今天,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杀妻夺子之恨不报,我死不瞑目!”
“且慢!”大明白冲老狐狸摆摆手,说:“你的两个老婆,是自相残杀而亡,咱们之间,何谈杀妻之恨?再说了,当年我们几次三番送信,我还亲自登门拜访,跟胡杨氏面谈,希望你们早日领回孩子,可你们却置之不理,这夺子之恨何在?但是,只要你弃恶从善,今后不再和日本人勾结,欺负自己的同胞,我马上就把儿子还给你。手头的算盘珠子,你自己拨拉吧!”
“我儿子还活着?”原来,胡杨氏从来就没有告诉老狐狸有关他儿子的准确消息。他一脸疑惑的问:“我儿子不是早就被你们撕票了吗?”
“那是没影儿的事儿!”大明白想用孩子去打动老狐狸,唤醒他的良知,因此,看了看身边的小漏子,然后,冲老狐狸说道:“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儿子?”老狐狸这才注意到站在大明白身边的那个英俊少年。他歪着脑袋端详了一会儿,便急忙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孩子的右手。当他看到孩子手掌心儿的那颗红痣时,不禁吃惊的“啊”了一声,说:“你是小漏子?你真是小漏子?小漏子,我是你爹啊!”
“你才不是我爹呢!”小漏子把手从老狐狸的手中挣脱出来,拉住大明白的手,“这才是我爹!”。
“小漏子,你是被胡子抢去的呀!他哪是你爹呀,他是抢人的胡子!你是我亲儿子,我是你亲爹啊!”老狐狸又一把拽过小漏子,搂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是你儿子!”小漏子从记事儿时起,就是被大明白背在他的背上,虽然还依稀记得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姐姐,却从不记得把自己称为亲儿子的这个人。他厌恶地从老狐狸的怀里挣脱出来,说道:“我爹是胡子不假,可他仁义礼让,知廉耻,有气节。哪像你呀,投靠小鬼子,你还够人字那一撇一捺了吗?”
老狐狸被小漏子的几句话说得满脸茄子皮色儿,他转向大明白,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还我的儿子!”
“那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啥条件不条件的,我都说过了,杀妻夺子之恨不报,我死不瞑目!”说着,老狐狸举起尖刀,穷凶极恶地向大明白扑上来。
“你不行伤我爹!”小漏子急步向前,挡在他们中间。老狐狸一刀刺下来,扎进了小漏子的肩膀。
老狐狸扎撒着手,懵了!
小漏子眼睛瞪得溜圆,冲老狐狸喊道:“你是坏蛋,你不是我爹!”然后,栽栽愣愣的转回身,伏在大明白的肩膀上,十分痛苦的说:“爹呀,爹,真是剜心的疼呀!”说着说着,瘫倒在地上。
“老狐狸,你太没有人性了!”看到自己一天天背大的孩子倒在血泊中,大明白怒不可遏,高喊一声,弯腰从绑腿里拔出刀子,扑向老狐狸。
大明白和老狐狸几乎是同时把尖刀刺向了对方。
“善未必寿老,恶必定早亡!”大明白只说了一句话,就和老狐狸一起“哐哐”的倒了下去。
胡家窑的账房先生闻声破门而入。他看到三个人都倒在血泊里,立刻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