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绺队的所有弟兄都束手集合在了山根儿下。
队伍前站着绺队的四梁八柱们。孙二歪也站在那里,他背着手,小眼睛咔巴咔巴的,抿着嘴儿乐,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小白龙在两个壮汉的扶助下,捂着肚子走了过来。到了队列前,他轻轻的把两边的壮汉推开,自己挺起了腰杆儿,站稳了,说道:“弟兄们,咱们绺队兴旺时也有四五百人吧。现在呢,除了战死的,跟炮头走的,散心了自己下山的,也就三百来人了。我对不起那些死难的弟兄们啊!”
山根儿下的弟兄们一言不发,一片沉静。
“弟兄们,咱们的那些兄弟是咋死的?是打小鬼子死的。他们的血就白流了吗?不能啊,咱们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人群里一片愤怒的呼喊。
孙二歪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眼睛急速的咔巴着,说:“司令,你这话是咋讲的呢?”
“哦,这事儿整的,你要是不说话我还真给忘了。”小白龙指着孙二歪说:“这个人,咱们绺队的人都认识,吃溜达的嘛,捡洋落儿的嘛!”
绺队里的人一片嬉笑之声。
“大家不要笑。你们都知道,这一两个月,不断地有人来劝降,夜个儿,那个日本人坂田来了,劝咱们靠窑,还给了我一个剿匪司令当当。这都是人家孙二歪的功劳啊!现在,大伙儿就不能再喊人家吃溜达的、捡洋落儿的啦,要喊就得喊孙二歪副司令!”
绺队里立刻响起一片喊叫之声:“孙二歪副司令!孙二歪副司令!”
孙二歪哭笑不得,但他还是镇定了一下,苦笑着,向大家招招手,说:“弟兄们,叫副司令就行,叫副司令就行。”
小白龙继续说道:“有一个小嘎子,是双镖的人,他反对我投降小鬼子。副司令,你说咋办?”
孙二歪狠狠地说:“插了他,咱们举事投靠皇军!”
“好。”小白龙喊道:“把他们带上来!”
这时,只见穿山豹端着歪把子机枪,带着一队手执清一色儿上了刺刀的三八枪的彪形大汉,雄赳赳地走过来。穿山豹来到小白龙身边以后,两腿叉开站稳,一挥手,那些壮汉“呼啦”一下呈扇形散开,把众人都包围了起来。绺队的弟兄们看到大柜的卫队全体出动,不知所以,稍稍有些骚动,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孙二歪在心里偷着乐。
被捆绑着的小凤和小漏子站在了大家的面前。
“拽出他们堵在他们嘴里的毛巾,我要问话。”小白龙扫一眼小凤,然后,直视着小漏子,问道:“小嘎子,你现在还反对我投降日本吗?”
小漏子狠狠地朝小白龙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小白龙,你这个汉奸、走狗!你杀了我我也跟你这个投靠东洋鬼子的狗汉奸没完!”
“自古英雄出少年呢。好样的,尿性!”小白龙哈哈大笑,而后,喝道:“把他们给我拿下!”
几个壮汉冲过来,把正在观望如何处置那个小嘎子的孙二歪和翻垛的按倒在地,并迅速地捆绑起来。
“拿错啦!”孙二歪挣扎着,喊道:“我是副司令,你们拿错啦,拿错啦!”
“那还有错吗?”小白龙说:“拿的就是你!”
“小白龙,你反天了你!”孙二歪跳着脚,声嘶力竭地喊道:“皇军就在山下,把你们都包围了。你要放了我,你还有一条活命!”
“你吓唬鬼去吧!”小白龙说着,在那两个壮汉的扶助下,慢慢的走到小凤和小漏子身边,抱歉地说:“让老妹和小漏子兄弟受苦了!”然后,对两个壮汉说:“快给他们松绑!”
小凤和小漏子这才知道了小白龙的韬晦之计。
原来,小白龙坐在炕头上与坂田和孙二歪进行会谈,当坂田说到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时候,他就突发奇想,可以不斩来使,放了你坂田,但何不将计就计,把孙二歪留下来,为那些死难的弟兄们报仇呢。小漏子和小凤不知就里,相继从里屋冲出来,阻拦他投降日寇,更帮了他的大忙。他把他们捆起来,还要插了他们。这个苦肉计蒙蔽了坂田,也赢得了坂田的信任,真的就把孙二歪留了下来。
送走坂田以后,小白龙立即和穿山豹制订了一个应变之计。他安排卫队的兄弟陪同孙二歪和翻垛的去巡视绺队的住地,把他们秘密的看管起来。然后,把绺队里其他的四梁八柱和卫队的兄弟们叫来,紧急商讨绺队的去向。大家都十分赞同小白龙的选择,说:“现在留在山上的,都是和大柜一心一意的人。大柜说靠窑到双镖队咱们就靠窑到双镖队。”小白龙的心里有数了。因此,才有了刚才发生的这一幕。
“弟兄们,刚才大家不都说要为在江湾死难的那些弟兄报仇吗?我现在可以告诉大家,在江湾咱们吃了败仗,就是孙二歪这个狗汉奸和小鬼子一起给咱们设下的套儿。还有,这个翻垛的,也是小鬼子在咱们绺队的卧底。他和孙二歪合起伙儿来花说柳说的欺骗我,才发生了攻打蜂蜜镇之前咱们的撤军,致使咱们绺队蒙受怕死鬼的骂名。你们说,对这两个狗汉奸该如何处置?”
“插了他们!”绺队里发出异口同声的呐喊。
“好,就按弟兄们的意思办!”小白龙掏出手枪,瞄向孙二歪和翻垛的,说道:“我就代表大家替在江湾死难的那些弟兄报仇啦!”
这时,那个翻垛的已经吓得瘫倒在地,孙二歪却还心有不甘地咔巴着小眼睛,他说:“小白龙,你狠!不过,我劝你,你要放了我,我到坂田太君面前美言你,你还是高马任骑,高官任做,好处那可是没完没了啊!”
“孙二歪,你还是到阎王爷那里去吧!”小白龙扣动了扳机,射向了孙二歪和翻垛的。两个人在地上滚了滚,不动了。
“弟兄们,我已经决定靠窑到双镖队,大家有意见吗?”
绺队的弟兄们在嘁嘁喳喳的议论:“双镖那是抗日英雄啊!”
“他不是抗日联合军的总指挥吗?”
“对呀,咱们不都是抗日联合军的吗,啥靠不靠窑的,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别说别的。”小白龙又重复一遍:“靠窑到双镖队,大家同不同意?”
绺队里响起一片异口同声的呐喊:“同意!”
小白龙挥挥手,示意卫队的弟兄们放下枪,然后,高兴地向大家介绍道:“这位女子,就是名震三江的黄花蝴蝶掌柜的。这位小兄弟呢,别看小,秤砣小还压千斤呢,他就是那个化装成小要饭花子的望水(望水:匪语,侦察)英雄啊!”小白龙鼓起掌来,继续说道:“他们就是双镖队的代表,大家鼓掌欢迎欢迎!”
山根儿下的所有弟兄们都鼓起掌来。
“好啦,弟兄们,咱们收拾了两个汉奸,这还不够,咱们还要打小鬼子!”小白龙兴奋起来,说:“坂田说明天要在山下迎接咱们,我看,咱们迎接他,把来的小鬼子全包圆儿。准备战斗吧,弟兄们!”
“把来的小鬼子全包圆儿!”弟兄们喊叫着,进行战斗准备去了。
……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白龙绺队的弟兄们就在进入长虫岭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伏兵。
可是,等到太阳都落山了,坂田也没有出现。
“坂田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小白龙对身边的小凤和小漏子说:“他没收到孙二歪的消息,真就不敢轻举妄动啊。”
小漏子学着日本人的腔调,说:“这个小鬼子狡猾狡猾的!”
“小哥,弟兄们都心疼你,不让你来,你非得来。”小凤对手捂肚子的小白龙说:“天都黑了,我看,撤出战斗吧?”
小白龙点点头,站起来,喊道:“弟兄们,那个坂田才是怕死鬼,他不能来啦,撤出战斗!”
小白龙坐在炕头上,默默地不说话。
“小哥,咱们收拾了孙二歪,坂田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凤拿了一个枕头,倚在小白龙的背后,担心的说道:“长虫岭山寨目前的处境非常危险,你们现在就撤往老鹰崖吧。”
“小凤,我们在双镖跟前再也丢不起磕碜啦!”
“又咋地啦?”
“我想整出点儿动静再走!”小白龙紧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啥动静儿啊?”
“啥动静儿啊,你也别问了。”
小凤和小漏子跨上马,要离开长虫岭了。
“小凤,我们靠窑到老鹰崖,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小白龙拉住小凤的马缰绳,由衷地说:“你告诉双镖,我宾服他!”
“我知道啦。”
小凤和小漏子踏上了归程。已经走出很远了,小凤回过头来,看小白龙还站在山门前,便冲他招招手,喊道:“你要小心呢,小哥!”
小白龙默默地点点头,伫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们融入那烂漫的达子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