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好的不灵坏的灵！说什么晦气话！他要找也该找姓唐的，若不是他去府里问话，阎王爷也不会催他上路。我们赶紧将尸体处理了，好马上回去复命。”
几人说着，一起用力将人往山下一抛，便躬身坐在枯草上猛喘气，“做什么不好，偏偏拿棉被裹着，湿了水，重死了。”
“好了，别再说了，快上车吧，等会雨要下更大了，这荒郊野外的路难走得紧。”
几人上车扬长而去。
周镜西听得分明，等车走远了，才拨开枯藤，攀着树枝寻到几个蹬脚处，磨蹭许久才下到方才那几人的抛尸点。
往山下看，却见那被棉被裹着的尸体半挂在山崖边横生出来的树枝上，并未滚落到崖底。
他便寻了个容易摸爬下去的地方，一步一步蹭过去，将棉被一掀，却被里头露出的一张青紫脸上，圆睁外凸的眼珠给吓着了。
“你……还活着吗？”
周镜西不敢确定的开口询问。
那双恐怖的眼便眨了眨，周镜西心中稍安，对他道：“现在我们在半崖上，雨还越下越大，要把你弄上去有些困难。”
“不……必……”
“什么？”对方说话声音微弱而嘶哑，加之雨拍打树枝发出窸窣与淅沥声，周镜西听不太清楚，靠前询问。
“告诉……小心……周……”
周镜西闻言惊讶，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喂，你先别死，说清楚，告诉谁？要小心谁？喂？”
然而，徐晏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无论周镜西如何呼唤，再也没回应，咽气了。
周镜西往四周看了一遍，此处山壁陡峭，带着他上去显然不切实际，伸手在他鼻间与脖子处探了探，已没了呼吸与脉动，周镜西叹一口气，低声道：“抱歉，我不能带你上去好生安葬了，你便与这山水为伴吧。”
伸手便将他往崖下推去，然而棉被被树枝勾着，半天动弹不得。
无法，周镜西伸手将卷着的棉被打开，将人从里头拖出来，看着那张凄惨的脸，觉得既心悸又怜悯，正要将人推下去，却见他拳头紧握着棉被。
周镜西伸手将他已僵硬的手掰开，却见棉被处，露出一张破布，布上写着些字。
他忙松手去翻那块布，徐晏已僵硬的尸身变骨碌碌的往山崖下滚去。
周镜西抓着手中的破布，看了一眼不停下落的人，转眼将布条展开，只见布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让他看得心惊。
反复看了几遍，认真思量一番，抓着破布两端，撕拉两三下，撕成几条细碎布条，再四处扔散了，直到一些跟随着徐晏消失在崖底，他才稳了稳心神，反身往上爬。
周镜西在雨中走到险些昏厥，好不容易走到小镇路上，走了许久才遇到愿意载他一程之人。
到了周公馆，周镜西下车，让门房给送他回来的人一些银钱，再被门房小厮搀扶着往府里走。
董嘉盛正在大门外的走廊中来回走动，见了周镜西，忙打了伞过来接他，“少爷，您可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方才韩家老爷过来了，如今还坐在大厅里，老爷正在招待……”
周镜西双眼模糊的看着董嘉盛上下唇开开合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睛一闭，最终晕了过去。
“少爷？少爷？快来人，少爷晕过去了！”
周镜西最终因淋雨时间过长，开始持续不断的发高烧，而韩蒹葭之父韩锦荣登门几次，皆被告知周镜西病重，被他认为是推脱之词，忍不住愤而甩袖离去，再没踏足过周公馆。
商寒煜回到他地处上海外滩的房子，如烟正坐在大厅等他，见他回来，忙起身迎上来，“怎么样？你们都谈好了吗？什么时候去救人？”
商寒煜觉得有些疲惫，一边转着头放松，一边脱下外套，“具体的还未定，我们迟些再说这事。”
如烟不依，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不是说十万火急吗？我们再不派人去，那些无辜之人就要丧命在日本人手上了。”
商寒煜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有些无奈地道：“如烟，我们要看清现实。如今我带来上海的人不足百人，而南京如今是宫家与日本人占领着，我们这些人，如何去与人家几个连的人打仗？如何去捣毁他们的秘密据点？”
如烟有些失望颓废的低头，默不作声的转身往楼上走去。
商寒煜见不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追上前几步，将人搂入怀中。
“对不起，我方才说话太重了。我知道你担心他们，我也想马上就能将人救出来，将日本人赶出我们的地盘，但是如今我不能意气用事。”
“我明白，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有体谅你的难处。”
如烟靠在他的胸口，想起那些被关在地下密室中的人，或许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人一刀一刀割在身上皮肤上，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她心里就似压了一块大石，透不过气来，语气便有些闷闷地。
“那你如何与白爷说的？之前在江南，我们之所以能逃得那么顺利，也多亏了他。如今他有求于我们，怎么样都要尽力帮他的。”
商寒煜亲了亲她的发顶，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我已想到了一个办法。”
如烟闻言，惊喜的仰头，正看的他刚毅的下巴，便踮脚亲了亲，一脸讨好地模样：“快说说，有什么办法了？”
“咳咳！”一道女子轻咳声从楼梯上传来，如烟闻声看去，只见商寒妃拿着杯子下来，想必是来寻热水的。
被她撞见自己这般主动热情的与商寒煜腻歪，如烟觉得一阵脸红耳热，不敢去细看她的脸色，忙低了头。
商寒煜皱眉看着商寒妃，责怪她这般没有眼色，撞见人家亲热，不会默不作声的退回去。
商寒妃假装不曾见到商寒煜不满的眼神，一脸若无其事的从两人身边走过，寻了电壶倒了热水，再一言不发的回楼上。
“人已经走了。”
“嗯。”
“那你还要将脑袋埋我怀里到什么时候？”
“可恶！你能少一块肉吗？”如烟恶狠狠地抬头瞪他，却见商寒煜笑得一脸揶揄，忍不住又羞又恼。
“好了！我说真的。我们今晚早些睡，明天早起，回西山。”
“回西山？那白爷那事怎么办？”
“就是为了解决他的事，所以必须回去一趟。”
如烟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模样，便知他心中已有全盘打算，便安心的全身心的相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