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愣住，之前这位姨太太挺好说话的啊。
大妮儿看看梁语嫣，再看看李婆子，扯扯前者的衣服，着急地小声劝：“小姐，李婶子人多好啊，你别刁难她嘛！整个府里，只有她对我们好。”
就差没指着她鼻子说她“作死”。
梁语嫣很想朝她翻个白眼，她现在扮演的是一代“宠妃”，要醒目，要引人注目，不刁难几个人，闹出大动静，谁相信她是“宠妃”？只有这样，杀害薄玉烟的凶手才会注意到她。
还是巧儿有眼色，冷着脸喝问：“李婶子！我们小姐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真心的，如果可以，梁语嫣想收服巧儿，至于大妮儿这个拖后腿的丫头，谁喜欢谁领走吧。
李婆子回神，谄媚的神色变得恭敬而小心翼翼：“回姨太太的话，我一定把姨太太的话带给厨子！”
“那今天早上的饭怎么办？让我们小姐饿着么？”巧儿盛气凌人，上前一步。
李婆子吓得后退两步，气势更短一截：“我马上交代厨房重做！”
梁语嫣优雅地拄着下巴，清脆地笑一声，李婆子浑身一抖，再不敢小看她，更不会认为她好说话。
巧儿说：“记得把菜单子拿来，堂堂大帅府，总不会连续几天，吃来吃去那几道菜，我们在阮公馆，随身伺候小姐的丫鬟都是三菜一汤，一天一换花样，来了赫赫有名的大帅府，倒好，我们小姐的待遇倒不如个丫头！”
大妮儿面露急色，张了张嘴，梁语嫣斜她一眼。话到舌尖打个转儿，她闷闷地吞回肚子里。
等李婆子灰头土脸离开，她急急忙忙指责：“小姐，你听巧儿胡说！阮公馆丫鬟是三菜一汤，可只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两个人三菜一汤。小姐，巧儿不是好东西，她胡说八道！”
梁语嫣挑眉，目光转向巧儿。
巧儿淡然地望着地面，仿佛大妮儿骂的那个人不是她，说谎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梁语嫣摇摇头，拍拍大妮儿的肩膀，语重心长：“少说多看，巧儿没说错。”
“可是……”大妮儿急得满头大汗，好像梁语嫣错信奸臣。
“别可是了，我现在啊，要做个坏人，大妮儿，你听话，乖乖的，别多说，看我和巧儿演戏，懂了么？”梁语嫣心累，三言两语她和大妮儿说不清楚。
小丫头才十几岁，放到现代正是上初中的年纪，哪里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跟着她蹭吃蹭喝就好，等她有了自由，送她去读读书，再学人情世故不迟，别小小年纪，跟巧儿一样，满肚子算计。
悠闲聊天的三人不知道此时大帅府的厨房炸开了锅，厨子有心不理会李婆子，这是刁难，和昨天试吃点心是不一样的，昨天好歹是白管家发话。
李婆子苦口婆心，她是直接面对梁语嫣和巧儿的人，压力只有她自己知道，而且在少帅唯一的姨太太面前当差，是极有体面的差事，她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
厨子一听除了第一晚，少帅连续两个晚上睡在阮姨太太的小院，只好默不作声地重做。
门口站的一个穿橘红裙子的丫鬟看两人打了半天嘴仗，悄悄地带人拎着食盒退了出去，一路踩着石子路，走进一处院子，只见院门口写着“叠榴园”三个字。
“怎么去了这么久？”
贵妃榻上斜躺一位美人儿，听声音珠圆玉润，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悦耳动听，着一身银色的露颈旗袍，脖子里挂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肤色白皙，竟分不清哪是肌肤，哪是珍珠。
只手腕上一只红翡镯子格外醒目。
她慵懒地坐起来，额角压坏的几缕发丝也散发着慵懒的意味。
“姨太太不知道，我刚在厨房看了场好戏。”橘红裙子的丫鬟叫锦绣，她一边摆饭，一边笑着说。
慵懒美人笑了笑：“又是新来的那位出幺蛾子了？昨天折腾得整个帅府人仰马翻，管家围着她的院墙团团转，今天又有新招？”
“姨太太神机妙算！那位新姨太太前几天也没说什么，今天突然发作……”锦绣活灵活现学一遍李婆子的话，筷子递到慵懒美人手里，“厨子不情愿。”
“她扯少帅做虎皮，厨子不情愿又怎样，早饭重做了吧？”
这个“她”不知指的是李婆子，还是梁语嫣。
“是。”锦绣回答，笑着摇摇头，语气很有底气，“我看啊，少帅为人严谨，最不喜欢跳脱的人，这位姨太太嚣张不了几天。”
慵懒美人皱皱眉，放下了筷子。
“姨太太怎么不吃？”锦绣有些紧张地问。
“这粥的确煮老了。”慵懒美人用帕子擦擦嘴角，神色莫辨，“都叫姨太太，我还当咱们大帅又娶新人进来了。少帅娶姨太太，哼，当真稀罕。”
锦绣就笑了：“不叫姨太太，难道叫姨奶奶？咱们是新社会，称呼得改改，封建糟粕不能要。姨太太再吃些吧，一会儿管家和管事要来回话，不吃饭，养足力气，哪能应付。”
慵懒美人不置可否，妩媚的眸子波光流转，隐含嘲讽，另起话题：“除了去她院子过两个夜，说少帅宠爱她，只是她自己宣扬的。少帅当众说的，我记得只有两个字——‘掌嘴’。咱们这位新‘姨太太’可不一般。”
梁语嫣这边终于吃上可口的饭菜，上心不上心，一样的材料，做出来的饭菜味道果然不同。
重做三回，几乎跑断腿、磨破嘴皮子的李婆子汗流浃背，见梁语嫣那张漂亮如花瓣一般的嘴终于被食物堵住，而不是挑剔发难，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来得及擦额头上的汗。
“府里是白管家管家务？”
“吓！”
一听梁语嫣开口，李婆子条件反射地绷紧神经，朝后连退两步，如惊弓之鸟。
“怎么，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能吃了你？”梁语嫣擦嘴，用手绢遮掩嘴边的笑意。
巧儿跟着笑起来，大妮儿怜悯地看着李婆子。
李婆子讪讪的：“帅府内务是汤姨太太管，白管家啊，只是个给汤姨太太跑腿的。”
“汤姨太太？”梁语嫣追着问了一句。
“是，”李婆子殷勤回道，“汤姨太太是两年多前嫁进来的，不会唱曲，却精通全国各地的戏曲，大帅听戏爱带着她，也最喜欢、最看重她。整个帅府风景最好、最大的叠榴园是她的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