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内阁里传来的声音再继续干扰,她开始转移思路,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了儿时的欢乐,想到了父亲被杀时大院里留下的斑驳血迹,想到最后一次吃母亲为她所制糕点的美味,想到了沈墨均阻止她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沈墨均!这个李千兰今生至死也不能忘记的名字!
“沈大元帅,已经和程国公议亲了,是沈家嫡子和程国公最疼爱的孙女。”
“千兰,我爹虽然和程国公议亲,可那只是口头上的,没定下来呢。”
“今生,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娶。”
“我爹已经口头上答应程国公家的亲事了,如果我们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千兰!”
曾经沈墨均的话语又回响在耳旁,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齐齐奔向她的心头脑海,李千兰本就不静的心这会儿更是波澜起伏。
程国公家的孙女名为程蝶,年芳十五,有德有才有势有貌还有好名声,哪一点都在她的人品之上,沈墨均娶了她,自然属于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可是一想到,他日他们成亲洞房花烛夜时,程蝶也在沈墨均的身下造出这种让人心痒心麻的声音时,李千兰就不由醋意填胸。
思绪一旦放开,就如放飞出去的风筝,一时怎么也收不回来,沈墨均和程蝶恩爱的种种场景就这样在李千兰眼前流转回放,看得李千兰的心不由如刀割般疼痛。
可是她和沈墨均真的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一句“我,有我要做的事,程国公的孙女贤良淑德,会是个好妻子的”的话,就已经把他们俩的情一刀切掉。
况且以后,报玉容之仇,必杀沈鸿德,杀了沈鸿德,她和沈墨均便有了不共戴天之仇,试问一对仇人还有什么可能走到一起,还有什么可能再继续相亲相爱相恋相依的生活。
五月的天气变化的极快,下午还阳光明媚,热意躁人,这半会儿的功夫,天空就阴了下来,傍晚时分,还飘起了蒙蒙的小雨,就像此时李千兰的恶劣心情。
雨水滴落在树梢上,洗静了上面的尘土,却也浇凉了李千兰活着的心,没情没爱,她活着,现在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那就是绝情灭爱心怀仇恨。
赢帝一直窝到掌灯时分,才唤人进去内阁侍候穿戴梳洗。
“皇上,现在是否叫传晚膳?”喜公公负责赢帝的穿衣梳洗,柳如云也有小雪帮忙打理,李千兰没必要进去掺和,她立在内阁外面禀报,只想快点完成赢帝的任务,然后回去睡觉舔伤。
“传。”赢帝的声音由于纵欲而透出几分沙哑。
李千兰得令,退到门外,令太监去传赢帝的晚膳。
殿内已经掌上了烛灯,黄橙橙一片,富贵中不失明亮,赢帝搂着一脸倦容的柳如云出来。
李千兰的脸经过热缚,虽消了肿,但还有淡淡的五指痕迹,为了不让柳如云发现,她补了一层厚妆,遮住了伤处,柳如云无奈地望向她的时候,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赢帝也斜睨着李千兰,自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不动声色,赐了柳如云晚膳,二人又在众人眼皮底下边吃边调戏,好一副如同神仙眷侣般的恩爱画面。
李千兰在一旁小心地候着,忍着腹中传来的饥饿,为他们夹菜斟酒。赢帝吃喝尽兴,又搂着柳如云一同前去沐浴,等李千兰目送他们身心舒服的重回内阁休息时,她累得都快要散架了,胃里早就饿得一阵阵的抽搐着疼。
入夜后的雨下得更大了些,李千兰出去不由被冷气吹得打了一个激灵。
秋云见李千兰一身疲惫地出来,忙忙从怀里把暖着还热乎的馒头递给了李千兰:“先吃点稍稍掂掂肚子,要不等会儿又该胃痛得呕吐,修仪院里我给大人也温好了晚餐,等回去了大人再喝点热汤,压压凉。”
李千兰接过馒头吃了大半个,还止住胃里抽抽的痛楚,秋云为她掌着纸伞,二人沿着游廊回到了修仪院。
修仪院在后宫不算大,却也是一个双重的院落,打点修仪院事务的十来个宫女住在外重大院,李千兰和秋云住在第二重大院。
院里的游廊下早就挂好了灯笼,十步一个,李千兰跳进游廊抖了抖身上的水,才迈着步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秋云要侍候李千兰晚膳,自然也跟了过去。
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烛光忽明忽灭,脚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雨水顺着风飘进了游廊,打到了李千兰身上,她闻到了泥土的腥味。
腥味!
李千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将要走到房门前,忽的止了脚步,她扭头斜看着游廊上的横梁。
“怎么了?”秋云不知道李千兰看到了什么,顺着李千兰的视线好奇地望去。
李千兰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秋云不要出声,她转身走到横梁前面。
横梁上已经被雨水全部打湿,顺着梁板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李千兰伸出手指在上面轻沾了一下,然后放到鼻尖前嗅着。
果不然,这是血的腥味而不是泥土的腥味。
李千兰心里一紧,顺着横梁一路往侧边的柱子上移去视线。
顶梁上的灯笼被急风吹歪得很厉害,发生吱吱的声音,李千兰借着那快速一闪而过的烛光,终于看到了印在红色柱子上的东西,她的瞳孔突的一下放大了数倍。
血掌!
游廊的红色柱子上,印着一块殷红至发黑的血掌印,李千兰好似想到了什么,大呼不妙,忽忽地闯进了房间。
推开门,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李千兰冲进去,一眼就看见滴落在房间木制地板上的一块一块铜钱大小的殷红血迹,一块连着一块,一直向里屋蜿蜒爬去。
秋云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切,瞪圆了眼睛紧握着拳头放声惊叫了起来。
只是她的惊叫声还未彻底喊出,李千兰眼疾手快,两只手就已经死死地捂住了秋云的嘴巴,秋云的惊叫声一时化成了“嗡嗡”的闷声,被秋云又如数地吞回了肚子里。
此人对李千兰至关重要,直接影响着日后事情的成败,她不会也不允许秋云把事情弄乱了,她死死地捂着秋云的嘴,警告声中带着几分威胁:“不许叫,更不许告诉第三个人,否则你别怪李千兰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听到了没有?”
秋云身体抖得像塞糠一样,她睁着一双硕大且惊恐的眼睛,连连点头。
李千兰慢慢松了手,小声嘱咐着:“先去弄点热水过来,然后把这里所有的血迹全部清理干净。”
秋云转身迈步出去,没走出两步,忽觉不对,忙忙转身,扯住欲进里屋的李千兰,一脸担心地说:“大人小心,里面的人可会危险到大人的安全?”
能闯入皇宫的高手有那么几个,但在受伤的情况下能记得回她这里避难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失去了玉容这座靠山且无路可去的陈京华。
李千兰缓和了面色,轻轻地道了一声:“是朋友,你也认识,不用担心,快去办你的事。”说完便把秋云推到了外面。
李千兰一阵风般跑进了里屋,一眼就看见陈京华倒在床边的地上。
陈京华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湿湿地贴在身上,他脸朝下地趴在地上,一大滩暗红色的鲜血从他身下涌出来,他左手握着玉容生前赐他的那柄青龙宝剑,右手紧紧地拽着一个红色荷包。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痛苦的呻吟声李千兰也听不到半句,着实看不到一点活着的迹象。
李千兰要想在宫里混下去,必须要培养出自己的势力,陈京华失去了玉容,便如风中的柳絮一样没有定所没有方向,如果李千兰能把陈京华这个高手收为已用,那么她日后办起事来,定会顺利许多,所以,李千兰看到一动不动的陈京华时,心里很是担心,他就这样悄悄死去。
李千兰怀着忐忑不安地心跑到了陈京华身边,跪在地上并伸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轻声叫道:“陈大哥?”
陈京华没有反应,他的颈动脉在李千兰的指尖跳动,很微弱,但足矣证明他现在还活着,李千立松开一口气,轻轻地把陈京华翻转过来。
陈京华的双眼紧闭,由于失血过多,严肃的脸庞看不到一丝血色,李千兰一路往下查看,发现他的伤处在胸口心脏的位置,那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了个透彻。
李千兰经历过玉容的惨死,心里虽然恐惧,但也能学着小心控制,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剪刀剪开了陈京华胸口的衣服。
伤口显现在眼前,李千兰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吓得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刀口很深,切开的肉像一张嘴巴一样向两旁咧开,鲜血此时还从里面不断地咕咕涌出,有许多鲜血积累在一起,形成了暗红色的大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