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
嗓子眼里火辣辣的，极度缺水，又好像有小沙粒磨在气管里，一喘气就是一阵撕扯皮肉的疼痛。
她张了张口，试着发出声音，声带扯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安安的药起了作用，果然让她变成一个哑巴。
一阵绞痛从小腹传来，她动动身子，有温热粘稠的液体不断从下身涌出。颜欢闭上眼睛，泪痕已经干在眼角，她猛然发觉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泪。
心已经碎了，痛到一定程度，便也已经麻木了。
她被钟乐天强灌下那瓶药没多久，就进来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妇女，脸色阴沉沉的，瘦瘦弱弱的，看她的目光满含着同情。
“动手吧！”钟乐天在一旁吩咐，“给我麻利着点！干完了以后，拿了钱赶紧滚蛋！”
中年妇女蹲在她身前，那时她已经被嗓子眼里的痛折磨的快要昏厥，整个人身子轻飘飘的，忽然感到一阵尖尖细细的凉意扎在她小腹上，又把她的意识拽了回来。
“干……干什么……”她哑着嗓子，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嘶喊，可传到耳边的声音，像是蒙了厚厚一层隔膜。
中年妇女只是用悲哀的眼光看看她，继续手里的工作，钟乐天上前按住她手脚，她没法挣扎，又喊不出话来……紧接着小腹一阵绞动，胎儿跳的剧烈而毫无规律，她感到一股坠痛，噬入骨髓……
之后滑出来血肉模糊的一团。
她挣扎着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
此刻颜欢躺在病床上，还是不住的打寒战，那种骨肉剥离、锥心刺骨的痛越来越强烈，像龙卷风席卷大地，把她身上每一个属于快乐的细胞都连根拔起。
那个孩子……她的孩子……
还不到四个月的孩子。
这些人渣，畜生！颜欢心里痛骂，床单在她手里揪成皱巴巴的一团，拳头狠狠砸在床沿。她叫不出来，哭不出来，身子动不了，所有的愤恨、恼怒、仇怨，似乎都发泄在这一张薄薄的白床单上。
钟乐天从门口进来，身后依然跟着那个面若冰霜的小男孩。他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坐在床沿扶她坐起来，无论她怎么愤怒的瞪着他，他都无视漠然。
“别白费力气了，宝贝儿。”他笑笑，掏出手机，连线一段视频。
视频上，裴太太躺在一个舒适的卧室里，看样子已经安全到家了，可裴安安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管注射剂。
“颜欢，”他低声警告她，“一会儿程漠北就来了，该怎么配合我，我好像已经告诉过你了吧？”
“反正你现在也说不了话，那就让他听我说好了，你只要保持现在这样就ok！如果你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呵……”他冷笑，在她耳边一字一顿，“裴大小姐手里那管东西可是杜冷丁，要是扎在你妈妈身上，啧啧……那就可怜了！”
“以后你妈不光是个疯子，还是瘾君子……这毒瘾发作起来，可不是谁都能救的了她！”
颜欢想扬起手给他一巴掌，被他轻而易举的折过手腕。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畜生千刀万剐，可此时，她却只是案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至于程漠棠那个丫头……”钟乐天不紧不慢地说，“我把她的车撞坏了，扔在那附近的山路上，然后又把她塞进去，伪造一个车祸现场……不过她能不能活命，就看那附近有没有好心人路过，能救救她了！哈哈……”
“其实就算她得救也是个废人了，不是植物人，也是个白痴！”
颜欢眼中烙印着无尽的恨，身躯在微微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猛地用头撞向他，钟乐天猝不及防，被她从床上撞翻在地。
她本没有什么力气了，可刚刚那一撞，像是集中了全身的恨意在一瞬间的爆发。钟乐天的脑袋碰在柜子上，怔了一怔，紧接着爬起来，对着颜欢左右开弓便是两耳光。
“臭娘们！”他恶狠狠骂道，“跟你说过，别给我动歪心眼！你敢不听，我就让你妈和你小姑子一块给你陪葬！”
他又举起手，巴掌还没落下，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闯了过来。
他愣住，颜欢也觉得心头一震，她从没见过一个小孩子的眼神会清冷倔强到如此地步。
男孩拦住钟乐天，一言不发，却有无比的震慑力。钟乐天缓缓把手放下，鼻子里轻哼一声，整理一下衣服，随意踱步到病房门口，从玻璃窗上看到，程漠北正急匆匆的朝这边赶过来。
程漠北猛地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颜欢……她那么苍白，神情凄冷，像一张薄薄的白纸，好像被风一吹就要散架。
她身子一颤，听到他的声音，然而她却没有向他看过来，只是轻轻闭上眼睛。
她眉宇之间的哀伤，像浓雾一样覆在他心头。
“颜欢……”程漠北觉得全身僵硬，一步步勉强移到她床边，慢慢蹲在她面前，很用力很用力，才扯出一个苦笑，“出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打掉孩子？
颜欢心头一震，看向钟乐天，他嘴角扬起的笑让她明白了一切。
一定是这畜生在她昏迷的时候告诉程漠北，她在医院里把孩子打掉……或者，他不需要自己动口，这样做反而引起注意，反正裴安安给了他足够的钱，他完全可以买通一个小护士，让她帮忙打这通电话。
“颜欢……那是我们的孩子啊！”程漠北的心也碎了，在听说颜欢把孩子打掉的那一瞬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那通电话确实是医院的座机。
“颜欢……老婆……”他蹲在她跟前，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哽咽了。他不停的摇晃着她，像一个固执的孩子一定要大人给出一个答案，“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你爱我们的孩子，这一定不是你的本意。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程漠北！”钟乐天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用力一甩，他后背重重摔在墙上。
程漠北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很快就不是你老婆了！”钟乐天一脸阴险的笑，坐在颜欢身边，一只手轻轻勾住她肩膀，“她是我的女人，是我儿子的妈，当然不能跟别的男人有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