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傲脸上泛起满意的笑容，一桩心事终于落地，一代心腹大患，终将沦为废人。
既然如此，且让他苟活于世，又当如何？
无比畅怀之下，雷傲的扣在碧凝脖颈上的铁爪微微松开。碧凝却依然干涩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掉泪。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远远传来，“哥哥！”
楚辰动作一滞，低头看去，顿时眼眶就红了。
一年不见，小丫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唯一不变的是，那声“哥哥”永远那么痴缠。
楚辰笑了，动了动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无比柔和的目光中，他的手刀再次扬起，狠狠砍下来。
“哥哥，不要！”地面痛苦的呼唤传来，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楚辰的心亦一抖一抖的，但终究，他没有顺从的停下。
他可以欺骗碧凝，可以残忍的一次次将她推开，但终究，他骗不了自己。他对于这个女人的关心，早已不知不觉的超出了朋友之间的界限。
一刀落，万事空。前途暗，江湖远。一曲悲歌，衷肠何处？
正此时，风萧声动，有剑破空而上，有剑行于血间。
两道紫光，冲天而起，无声无息，眨眼间，一棍狠狠抽在楚辰脸上，直接让他从墨龙背上滚落。
另外一棒，狠狠敲在雷傲背上，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同样不受控制的跌落下去。
突然之间的变故，令所有人大惊失色。
究竟何人，竟然如此无声无息的将上方二人打落云端？楚辰倒也罢了，纵然强大，宗门里面强过他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那雷傲，可是三霄中最为强大的雷霄殿首座，本身实力，乃至身后的势力都非同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现如今，二人却毫无分别，齐齐坠落云端，要不是那坐骑反应及时，二人即便不死，也难免灰头土脸。
众人回头看去，顿时齐齐呆滞。
好美的女人！
同样的念头从众人心头升起，便再也拂之不去。但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
“这女子是谁？难道是宗门高层？只是如此年轻，不应该啊！”一人狐疑道。
“应该不是高层，方才雷傲师兄不是说过了吗？此间事了之前，不会有任何高层出来干涉。”陆续有人摇头回答。
就在这满是不解的议论中，突然一人诧异道：“怎么感觉这女人是个瞎子？你们看，她的眼瞳虽然明亮，但其中却是没有倒影的。”
众人一惊，纷纷仔细往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去。
顿时齐齐咝声，果然，这无比强势，美得不似人间的女子，居然是个瞎子。
这也太……哎，不得不说，老天爷有的时候真是没长眼！
看着那渐渐走进的女子，众人无不心头叹息。仿佛间，这女子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一双眸子，真的很可惜。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转瞬间，方才在空中对峙的二人已经稳稳落地。
楚辰脸上带着一道清晰的竹痕，看上去颇为滑稽。墨龙在他头顶盘旋一圈，猛然幽光绽放，最终缩小身形，成为一个墨龙吞口的黑玉镯环在他手腕上。
小小飞快跑上来一把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另外一边，雷傲神色复杂，看着那缓缓走近的女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仿佛此刻，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楚辰身上。
碧凝喜极而泣，同样飞快落地，直接扔掉带血的长剑，径直往楚辰身边跑去。却不想身在半途，一道紫光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反击，便被人一掌打在胸口，跌倒在地。
回过神来之时，只见一柄圆润的紫竹抵在喉间。紫竹那头，君菱居高临下，一脸肃杀。
“君菱师姐……”碧凝勉强张了张嘴，一脸苦涩。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下来，没人说话，大家只是呆呆的看着。就连楚辰和雷傲二人也没有出声。
一声君菱师姐，搅起了众人心头无边的疑惑。
这个绝美的女子便是君菱吗？为什么清霄阁首座碧凝都要叫她一声师姐？而且听这语气，没有丝毫的不服？
“君菱……君菱……难道是她？”很快，便有些老人心头咯噔一跳，再次看向君菱的目光中，已经没了惊艳，只剩下无边的敬畏。
一个传说中的女人，一个成为禁忌的女人，纵然生得再美，给人的感觉，亦只能是敬畏，只能是仰望。
许久，君菱手中紫竹终究放了下来，蓦然转身。伴随着她轻移的脚步，一声无比震撼的清斥响彻全场。
“滚！”
一个字，霸道无边，理所当然。
众人无不色变，呆呆的看着君菱，又呆呆的看着碧凝，想看看她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却不想，碧凝并未有丝毫不约，静静站起躬身一礼，“多年不见，师姐风采更胜从前，碧凝领教了。”说完，目光直接落到楚辰身上。
二人的目光无声的撞在一起，曾经亲密无间的知己之间，此刻却仿佛多出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留下的，只有叹息。
楚辰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容，她却已经读不懂。
许久，她咬着牙关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将那储物袋以及菖蒲小剑放在他手心。苦涩的笑了笑，蓦然转身。
阳光下，一滴眼泪悄然落下，摔得粉碎。
突然一阵无边的疲惫感袭来，她不禁有些恍惚，这些年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终究，碧凝还是离开了，如同夕阳下的残荷，看上去有种凄美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缘到则聚，缘尽则散。”楚辰暗暗摇头，心中微酸，最终也没有开口挽留。
许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不想，却不得不如此。而一旦走出那一步，那曾经的所有便再也回不来。
正在这时，君菱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个行走于云端的仙子，那双眸子虽然失去光明，却依然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两年之约，而今才过去一年。怎么？都耐不住了？”
一句话说出，两个人的态度和反应完全不一样。
楚辰面色郝然，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干笑，借着安抚小小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但心虚这种事，似乎不需要理由。
雷傲则目光阴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仿佛受到极大的屈辱一般。目光在君菱波澜不惊的脸上流连许久才沉声道：“如果我今天非要杀了他，你又当如何？”
“如果你感觉刚才那一剑只是碰巧将你打下来，那你大可以再试试。”君菱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但那话语中的警告和杀意，却令众人无不震惊。
雷傲同样震怒，一双眼睛怒火滔天。
想他堂堂开疆王世子，雷霄殿首座，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他偏偏中意君菱，如同魔障一般，他对她万般渴求，却一直求而不得。
而今，这个苦求的女人居然为了一个他必杀的男人，当众将他打落云霄。不但如此，还出言威胁警告，这让他如何忍受？
“你确定要为了他与我为敌？难道你就一点不顾当年的情分？”如同一头发狂的狮子，雷傲双目赤红，浑身弥漫着一股强悍而暴虐的气息。
“当年的情分？”楚辰微微一愣，并不为雷傲的气息所震慑，只是满脸狐疑的看着君菱。
当日紫竹峰上第一次见到雷傲之时，他就感觉这二人之间是认识的，而且有些不寻常的过往。只是后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就忘了。
而今听雷傲这么一说，看样子，这二人当年的关系似乎不那么简单。
“或许，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吧！”楚辰心中苦涩一笑，他突然想起当日雨后君菱送他的一身衣物。
试问，君菱独自一人居住的紫竹峰，怎么会凭空出现男人的衣物？况且，雷傲后来说过，他衣物本该属于他。
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着想着，楚辰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很想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就在这时，小小抬起头，抓起他的手贴到脸上，用那细腻的小脸安慰着，“哥哥，不要再离开小小。”
楚辰心头一颤，险些落下泪来。看着小小眼中的孺慕和依恋，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君菱又不是他什么人，她跟谁有关系跟他有关系吗？既然如此，他何必那么纠结，何必让身边的人忧心难过？
心结解开，楚辰当时便笑了，一脸轻松将小小抱了起来。
只是他固然醒悟得快，另外一边，面对雷傲近乎于咆哮般的质问，君菱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有些人，天生有种魔力。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便自然而然的成为天下间绝美的风景。
周围一片沉寂，连过往的风都静悄悄的。没人愿意打搅这绝美女子的回忆，谁也不想这绝美的画面破碎。
但终究，君菱还是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她的神色看上去依旧清冷，却莫名多了一种解脱的意味。仿佛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她的心境得到了巨大的升华。
许久，她淡淡道：“往事已矣。是非对错，功过荣辱，过去的，就永远过去了！你我之间，向来无情，从来无分。过往种种，不过是一个虚假骗局中衍生出来的错误结果。”
一段话迷迷糊糊，不明所以。楚辰尚在思索，雷傲愤怒的咆哮声突然响起。
“不……你骗我，如果心中没有我，那方才一剑，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别说你做不到，我不信！”
夕阳下，君菱不答，只是蓦然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许久，一句话远远飘来，“心里没有你，所以不杀你。”
细细咀嚼着这话，雷傲面色扭曲，心中杀念空前。不期然间，他心中楚辰的取死之道又多了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