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击散发出来的是来自于阴界的鬼火光，这是一个禁术，施展的时候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来汇集力量，对于鬼魂来说威力非常巨大，书上记载，曾有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那样强大的阴界官吏灭于这种攻击下。不过，若是攻击在人类身上，是直接穿身而过，只是觉得身体被轻微撞击了一下罢了。
我猜测副校长一定就是在刚才被动的躲在屏障和混沌力量的保护圈里，偷偷的启动了。
“红莺。”白冷然皱着眉头有些心疼的叫出口，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会用带着感情的语气和红莺说话。
“呼……呼……”倒在他怀中的红莺已经说不出话来，喘出的阴气在快速消散无法重新聚集在体内。
“来，快进来！”茶爷蹲在旁边，表情非常慌张，手忙脚乱的从他的怀中拿出鬼坛子对红莺说道，“进去就可以恢复了，快……”
“没用了。”白冷然声音低沉的说道，长发散在身前遮住他的面容。
我站在不远处便停下来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就算在平时里和红莺针锋相对，互看不爽，可在此时此刻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和担忧。
那个总是神采奕奕，时而残忍凶狠，时而娇羞温婉的红莺现在虚弱无力的倒在那里，朱唇微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那涣散的眼神里除了能看见白冷然以外，整个世界都不再被她发现了。
“我帮你聚气。”白冷然不由分说，用掌心聚集强大的力量按在她的胸口处。
一向男女有别，不愿接触女性分毫的白冷然，居然毫不犹豫就伸手去触碰她，从这个工作里面，我就能猜测到，红莺这一次伤真的非常非常严重了。
“呼……呼……”红莺的眼神渐渐有了一丝亮光，喘息也比先前更有力度。
我和茶爷纷纷激动的张望过去，想要查看她的情况，不过白冷然无论传输多少阴气给她，都没有她自身阴气流散的速度快。
“冥王……大人……”她微笑着用轻如猫叫的声音说道。
“我在。”白冷然难得温柔的回应她，手掌上的青筋逐渐浮现，他依然不放弃的在帮她治疗。
“好……幸福……”她的眼里尽是满足的神色，甜甜的笑着，生怕眨一下眼睛这场景会消失一般。
白冷然集中精力帮她治疗，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红莺身上流散的阴气越来越多，刚才略微好转一些的情况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恶化起来，身体更是薄如空气。
“红莺啊，你……”茶爷欲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变颤抖，几次都没办法把话说完。
连我清楚，她大限已近。
“冥王……大人……”她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
“我在。”
“我……最喜欢……大人了……”红莺是笑着说完这句话的，眼睛彻底闭上，睫毛微微颤抖着。
白冷然的手有些颤抖，最终还是停止继续为她传输阴气。茶爷苍老的脸上露出悲伤，几欲哽咽，我心里涩涩的难受，最没办法接受的就是这样的场合。
叮——空气中突然传来非常细小而清脆的声音，却足以揪住我们几个的心。
红莺最终还是消失了，最后一刻犹如纤薄的玻璃一般变成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像发光的细沙，飘洒在空中，再一点一点泯灭。
尘归尘，土归土。
茶爷抿住嘴巴双手背在后面往小区外面走去，看着佝偻的背影，我感觉他又苍老了几分。对于一个孤家老人来说，红莺虽说他捉养的鬼魂，却一直陪伴在身边，如同亲人一样。
白冷然保持先前的坐姿没有动，过了良久之后，我才听到他淡淡的对着远方说了一句：“抱歉……”
我与红莺之间的感情很少，她与茶爷之间的感情我无法体会，更加不能了解她爱慕白冷然几百年而不得是怎样的悲凉，或许在她弥留之际被白冷然抱在怀中，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他依然坐在那里不曾打算离开，我想要开口叫他，声音却梗在喉咙里面发不出来。我能感觉到他巨大的懊恼和难过，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在这里静静。
至少副校长那群家伙刚才狼狈而逃，这个时候的他们一定继续去做某件阴狠的事了。所以他在这里也不会太危险。
犹豫片刻后，我转身往学校走去，刚进校门就看到唐笙、熊琪琪还有李小白在那等着我。
他们看到我平安无事的回来后，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那里出事了？你也一直都知道副校长就是想要伤害我的人？”我站在唐笙面前，仰起头目光迥然的看着他问道。
我不想在逃避了，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应该这样直接的问出口。
“我知道……”他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结结巴巴始终没能说出所以然来。
他这副模样就算是朋友我也不得不起了疑心。
我能理解他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没有说出来，但是他如果只是一个命格特殊的大学生，不可能会知道副校长的真实面目，难道唐笙和曹向南一样都是副校长的人？而他提前知道今晚副校长会出事，所以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的？
“红莺灭了。”我把自己的怀疑压在心里，不管他是什么用心，我几乎已经确定他和副校长之间有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
人类是用“死”，鬼魂则是用“灭”。
“什么？”熊琪琪瞬间就从担心变成了诧异，反倒是唐笙只是眉毛皱的更紧了一些，并没有她那么惊讶，这让我怀疑他也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个结果的。
“红莺就是那个喜欢白冷然，又处处和你作对的厉鬼？”李小白也是不敢相信的问道。
“嗯。”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唐笙的身上，“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只是希望你不是我的敌人。我不希望再有谁因为副校长的关系而消失在这世界上。”
说罢，我径直越过他们往宿舍楼走去。
或许是因为红莺的消失而对我产生了某种消极影响吧，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让我迷茫，戴上面具是幕后黑手，面具后面却是我认识的人，究竟还有多少个“面具人”潜伏在我四周？我爷爷明明是被梦靥妖姬带走，为什么副校长也知道？爷爷究竟被如何对待居然才会分离出一魄？
这些统统不得而知。
我回到宿舍里面倒上床就睡着了，身体累，心更累。
说来也奇怪，我最近做梦越来越频繁，却永远都是我看不清看不懂的场景和人物，或许终究有一天我会知道这梦境到底有什么寓意吧。
白冷然自从那晚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常常摸着吊坠发呆，熊琪琪和李小白知道我心情不好，也很少会打扰我。
穷奇这样一个危险性巨大的生物潜伏在我周围，我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这也挺神奇的。
“我刚才看到茶爷去职工餐厅打餐来着……”李小白帮我把午餐带回来，递给我的时候试探性的说了一下。
我下意识的又摸上了吊坠，盯着空气发呆。
“予忆啊，如果你想他的话就去呗，你爷爷的事也是时候问问了。”熊琪琪提议道。
我回过神把桌子上的那些道法书籍全部推开，安静的埋头吃饭，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见他的冲动，还有爷爷的事让我一直很挂心。
下午第一节是专业课，我不假思索的选择翘课，直接朝向职工宿舍奔去，门口看管的老大爷看见又是我，也没拦着，任由我冲进去。
“叩叩叩……”我敲响门，内心有些紧张。
“进来吧。”茶爷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推门而入，第一眼就看到双手端在身前，侧过身体看向窗外的白冷然，他并没有因为我进来而有所反应。
“茶爷，你身体还好吧？”我第二眼看到茶爷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之前他有白发，然而几天没见，几乎看不到黑发了。
“没事。”他随意的摆摆手，“你来是因为你爷爷的事吧？”
我悄悄的望了一眼白冷然，关上门坐在屋子里：“是，上次那个一魄是我爷爷的吧？能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唉……不知。”茶爷叹息的摇摇头。
以往的他虽然年迈，但是精神很好，而如今他多了几分忧愁苦恼，变得有些悲观。
我坐在那里有些伤感。
“予忆。”白冷然突然开口叫我，声音和以往没有区别。
“在。”我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回答她。
“期末考试之后便放寒假了吧？”他问了这么一句。
“对，快了。”
“你要回去吗？我怕副校长他们在近期会有所行动……”他话未说完，我就急忙回答他：
“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好，自己多加小心，我怕来不及保护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暗淡了一下，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我咬了一下嘴巴，有些担心的问答：“那个……红莺的事……”
这个时候提到他伤心的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
“那不过是她的归宿罢了，世间万物总有灭亡的一日。”他别过脸去，淡淡的说道。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我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