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是上午八点半举行，天还没亮我就被里奈子打电话叫了起来，说是要带我看看鱼市的清晨。
我勒个去的，凌晨三点多我才入睡，这早上不到六点就把我叫起来，真够狠的。
陈锋和南弟依然精神饱满，好像他俩是十来天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的机器人。
见到我不停的打哈欠，里奈子不住的道歉，表示忽略了我的身体状况，她很不安。
既然起来了，那就去看看里奈子这么郑重推荐的鱼市吧，总不能再爬回床上睡觉吧。
筑地市场，就是里奈子一直挂在嘴上的鱼市，滕森水产养殖株式会社是这里八大鱼商中的一个，最大的一个。
东方才蒙蒙亮，稻禾神社的纸灯笼随风摇摆，发出白色的亮光。
据里奈子说，这些灯笼是有讲究的，上面写着谁家名字的灯笼亮着，表示这家今天在市场是开门营业的，如果熄灭，那就代表他们今日没有海鲜出售。
而滕森水产养殖株式会社的灯笼，已经连续四千五百六十七天没有灭过了，说到这一点，里奈子非常的骄傲。
确实不容易，打鱼养虾不像工业生产，只要原材料充足，机器没问题，就能持续生产，有时候，靠天吃饭才是渔民和水产养殖户的真实写照。滕森家能够创造出这么一个记录，也足够他们的骄傲的。
八点半的拍卖会果真是为了蓝鳍金枪鱼才举办的，里奈子告诉我，今天将会有超过一千条以上的金枪鱼在这里被拍卖，最后，将会拍卖今天的鱼王，一条体重绝对让人大吃一惊的蓝鳍金枪鱼。
我勒个去的，虽然我没参加过拍卖会，但是我也知道，拍卖一千多件东西是多么耗费时间的一件事情。
见我惊讶的表情，里奈子咯咯笑了起来，她告诉我，拍卖会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是现场的氛围会很热烈。
日本人做事严谨的性格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显示，数量超多的金枪鱼被按照捕获地分开存放，有日本海、澳大利亚海、新西兰、美国大西洋、美国太平洋、加拿大北大西洋等分类，极为细致。
让我感到尴尬的是，身为渔业门外汉的我，恰巧知道金枪鱼是全球巡游性鱼种，它们的一生能在南极和北极之间转几圈，在哪里捕捞到差别不大。
这让我觉得日本人的严谨真的到了死板的境界。
六点半，一个光头拍卖师出现了，他面前摆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当他摇响手中的铃铛时，现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市场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连我这个看热闹的家伙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筑地市场的海鲜价格很重要，这里落标的批发价被称为“标准牌价”，它出来之后将成为日本全国市场交易的标准价。所以只要涉及到定价，人们都很安静。
我不由的在想，身为筑地市场最大的海鲜供货商，滕森集团肯定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海鲜的价格，那么这样说的话，等于他们能够间接的影响整个日本市场上海鲜价格的走势。
我勒个去的，这影响力可真够恐怖的。
日本的海鲜市场规模庞大，日常消耗量巨大，这里面随便撬动一下价格，就是数量恐怖的经济利益啊。
终于，拍卖会开始了，光头肥胖拍卖师嗓门响亮、底气十足，开场问候之后就喊了一声“即日上市，全量销售”，里奈子给我解释：“这是拍卖会的铁律，当天到的货必须当天全部拍卖完。”
这规矩倒也不稀罕，国内很多行业在旧社会也有这种规矩，讲究的就是一个货到地头死。
做完准备工作，拍卖师就从第一条鱼开始拍卖，我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也看不懂他的手势什么意思……拍卖师除了大声喊叫还不断做出复杂手势。
不但是我，就连陈锋和南弟这俩懂日语的家伙也跟着歇菜，两个让我羡慕了好几天的语言天才，这会也目露迷茫之色。
里奈子语速飞快的给我做翻译和解释：“这一批鱼来自日本海，最小的27公斤，最大的58公斤，拍卖底价是一公斤两万元……第一条鱼奈良藤真先生两万两千元、西田株式会社给出两万两千五百元，成交！第二条……第三条……”
没说一会，里奈子很无奈的放弃了，她冲着我眯了眯好看的大眼睛，吐了吐舌头，最后双手上翻，对我表示无能为力，拍卖师的语速太快，再加上复杂的手势，就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也来不及对一个门外汉解释啊。
拍卖会的节奏超级快，也是，一千多条鱼一个早上要全部拍完，速度慢了怎么行？
就好像喝酒划拳一样，只见那光头拍卖师又是吼叫又是划拳出手势，下面的竞拍者也不断出手势报价，他们的报价只有一次机会，拍卖师喊底价，他们出来的就是最终价格。
只见那光头拍卖师眼观六路、手挥八方，不断喊出出价最高代理商的名字，他身后的记录员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写着，现场节奏快的惊人！
我勒个去的，这不愧是值得一观的大鱼拍卖会啊，我这小心脏，跟着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要不怎么说人类是群居动物呢，太容易被身边的环境影响了。
陈锋对这里的气氛没有一点反应，一副隔岸观火看热闹的样子，南弟则眉飞色舞，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我问了之后，南弟说老板你看那个光头，在这干活白瞎他这个人了，就这嘴皮子，要是去国内发展，说个单口相声啥的，一年之内能进德云社，两年之内能pk小岳岳。
不说不知道，一说就把我思路打开了，我擦，果真是这样的，那光头表情丰富，动作夸张，语速极快，吐字清晰，这么好一块料，在鱼市上当个拍卖师果真是浪费了啊。
卖完一个区域的鱼，光头拍卖师下去休息，有人将桌子抬到下一个区域，又有一位拍卖师站上去进行新一轮的拍卖。
单单指望一个拍卖师把一千多条金枪鱼全都拍卖完显然是不可能的，拍不到一半就得出人命。
就这样，流水线一样，从小到大、分海区很快将所有鱼拍掉了，最后压轴的就是鱼王，蓝鳍金枪鱼王！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拍卖师走了出来喊道：“鱼王拍卖盛会开始！鱼王拍卖盛会开始！恭请鱼王啦！”
接着，一条四米多长、覆盖着银色塑料纸的蓝鳍金枪鱼装在盛鱼的箱子里被几个小伙子吼叫着抬到了拍卖桌上，我去，真是个大家伙！
不是说蓝鳍金枪鱼最大的只有三米多吗，这尼玛不科学！
里奈子激动的直打哆嗦，就好像那条鱼是她家亲戚一样，小妮子不断的冲我说：“这是鱼王，真正的鱼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体型的蓝鳍金枪鱼！”
这条据称有六百公斤的大鱼，起拍价是每公斤五十万日元，嗯，日本水产厅有规定，蓝鳍金枪鱼的最高起拍价就是这个数。
接着，这帮日本人和疯了一样开始加价，虽然每次上浮的数字不是很多，但出价的频率很快，不一会就上涨到了每公斤五十七万日元。
这时，里奈子的爷爷，滕森家族的掌舵人滕森炎太穿着一身工作服，踩着一双高帮漆皮亮面的胶鞋出场了。
老头极其霸气的报出了每公斤六十万日元的高价，彻底打败了其他竞争对手，买下了那条四米多长的大蓝鳍金枪鱼。
乖乖，这就是一千八百万人民币啊！
下意识的，我在盘算，要是把大蓝卖了，能值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