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就不能治吗？”牲口沉默良久，突然说道。
“不、不能治。”我细声说道。
“不能治？现在医学科技这么发达，怎么会不能治的？”牲口皱着眉看向我。
“因，因为……”我咬着嘴唇，突然下了决心，说道：“因为我不想治？”
“不想治？怎么会不想治？”牲口烦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他想发火，可是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小飞，你不要讳疾忌医，有病咱就治。虽然……虽然你这病，不、不怎么好开口，但、但是……你听我的，明天……不，现在，现就咱们就回家，送你去医院！”
回家？
我打了个冷战，焦急的说道：“不！我不回家，我没病！我只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什么真正的自己！你……”牲口气的眼睛都红了，暴跳如雷的吼道：“这副鬼样子，怎么可能是你！你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男的！男的！你……你怎么可能是女生！”
“我不是男的！我是女生！”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从小就是被当女孩养大的，我的性格、身体、内心……从里到外，哪里不像女生了？我本来就是女的啊！”
“你……你！”牲口呼呼的喘着粗气，手指指着我：“我认识你十几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是，你是很弱，性情也很温和，可是……可是你怎么可能是女的？再说，你、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办？”
“将来……”我抹一把眼泪，“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我就是女生，从头到脚，都是女的！”
“你怎么这么固执！”牲口这次是真跳脚了，一拳打在了床铺的梯子上，铁管焊接的架子，顿时被他砸成了麻花状，“你就这么想做个女的？做女的有什么好！”
我大哭，喊道：“做女的不好，难道做男的就好了？”
“做男的当然好了……有吃有喝、痛快玩耍、搏击赛场、与人争锋，还有……还有那么多漂亮女生围着你！多自在，多有成就感……”
牲口笨嘴拙舌的试图表达做一个男人有多好，可惜他天生嘴笨，词不达意，急的一个劲跺脚。
我哭的更厉害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喜欢，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喜欢，我不要与人争锋，我更不喜欢漂亮女生。”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你说出来！”牲口冲过来，双手抓住我的双肩，使劲的摇晃着，“只要你好好去看病，把身体恢复原状！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我猛地一把挣开牲口的双臂，一下扎在他怀里，伸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喊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
“什……什么！？”牲口一下子僵住了，不可置信的失声道：“你、你、你要什么？”
我抬起泪眼，使劲盯着牲口惊慌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要！你！”
“要、要、要我、我？”牲口的身体颤抖起来，满脸的震撼。
“对！我只要你！”我收紧手臂，害怕他把我甩开，“哥，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女生？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喜、喜欢、我？”
我使劲点着头，眼泪把牲口的衣服都要打湿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像你一样宠着我、护着我，我想要什么，你总是想方设法的弄来，只为了哄我开心。你还记不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布娃娃，被小黑狗给叼去撕碎了，我哭的昏天黑地，怎么也哄不好。是你，攒了一个月的午餐钱，给我买了个新布娃娃。你那么能吃，可是为了哄我，你每天宁可喝凉水充饥，也不肯花两毛钱买个烧饼吃。你知道不知道，你递给我布娃娃的时候，我心都要化了。”
“可、可是……”牲口扎煞着双手，想要反驳，却被我一下打断。
“还有啊，每次我被人欺负，你都是第一时间帮我出头。这么多年，你哪次打架，不是为了我？你身上那些伤，哪一个不是为我受的？这些伤疤，伤在你的身上，可是却疼在我的心里啊！你摸摸，摸摸我的心，看看它疼不疼？”
我一边说着，一边抓住牲口的手，摁在我的心口，“你还记得不记得，高一的时候，你为了帮我抢回手机，被职高的人扎伤了？”
牲口的手覆盖在我的胸口，他像被火烫了一样，拼命的想要挣脱，可是今天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抓着不放手，牲口不敢乱动，怕碰到我胸口的小鸽子，只能焦急的劝解道：“小飞，小飞，你放手，快放手……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这、这不能碰！”
“怎么不能碰？”我闻言抓的更紧了，“你为了我赴汤蹈火，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怎么就不能碰？你知道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了，我这辈子，只跟你在一起！”
“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你是我弟弟啊！你是男生啊！咱们、咱们……”牲口急的冷汗都出来了。
“我不要做你弟弟，我也不是男的！”我松开手，使劲抱着他的腰：“你知道不知道，每次看到你跟那些女生在一起，我的心都跟刀割一样。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老针对李胜楠吗？因为她想夺走你！我恨她，她想抢走我的东西！门都没有！”
“不不不，小飞，你听我说，我跟李胜楠……”
牲口试图解释，但是我使劲摇着头：“我不听，我不听！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李胜楠，可是除了李胜楠，以后还会有张胜楠、王胜楠……还会有别的女人！可是我不能离开你，离开你，我还不如去死！所以，所以我才想变成女生。我知道，你是真男人，好汉子，不能背上不好的名声，所以我改啊，我可以做女生的！哥，哥你摸摸我，你看看，我已经是女生了，女生有的，我都有！呜呜呜……我本来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的。我想上了大学、上了大学才告诉你。到那时候，我、我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女生了。你看我才吃了三个月的药，就这么大了，再给我，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保证让你满意……”
“混、混蛋！”
牲口被我最后一句话激怒了，奋力的挣脱开我的手臂，扬手狠狠的抽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他没有留力气，一下子打的我眼前一黑，我只觉得嘴里一甜，嘴角有血流了出来。
“混蛋！混蛋……******！你傻啊！你疯了啊！”牲口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我贪图什么大胸脯！我宰了你！”
我的心一片黑暗，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一下子死亡了。
早就该知道的，牲口这样的纯直男，怎么可能接受我这样的TS……不管我有多漂亮，多温婉，身材有多妙曼美好，终究不是真女，他怎么可能接受。
说不定，他现在感觉我恶心到极点了才对，觉得我肮脏下作不可救药，已经不是他的小飞了……
“你打吧，最好打死我，反正你不要我，我活着也没意思。”
我嘴角流着血，呆呆的看着他，“如果得不到你的爱，那我也就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了。”
“你……你……你！！！”
牲口咬牙切齿的攥着拳头看着我，他现在心里愤怒的将要爆炸了，可是看到我的凄惨的样子，终究下不去手。
“好，你不打我，那我自己去死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推开他，走到了窗边，想要打开窗户跳下去。
我们宿舍在顶楼，八层的高度，下边是水泥地面，只要我往下一跳，连抢救都不用做，直接送太平间就可以了。
反正我的身份也暴露了，明天……不，很快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人妖变态，还不如一死了之，让父母和牲口，少受一点世人鄙视的眼光。
真的，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想自杀从而逃避这一切。
可是因为是冬天，为了保暖，窗户被粘上了一层塑料纸。这还是我买来，牲口亲手封上去的。就因为这层塑料纸，我推了好几下，都打不开窗户。
我也是急了，扬起拳头，一下把玻璃砸碎了，然后抓了一块碎玻璃，切割起塑料纸来。
牲口本来呆站在一边，还在生气，可是看到我抓起玻璃，手都割破了，却一声不吭的几下把塑料纸滑破，然后打开窗户，毫不犹豫的迈步就跨了上去。
他吓了一跳，终于醒悟过来，我不是开玩笑。
我的性子，他也是很清楚的——见了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典型的偏激死心眼，说死，真的可能就跳下去。
他吓得一个箭步窜过来，一下把我已经悬空的身子拽了过来，怒吼道：“你他妈真疯了啊！！”
“我没疯，只是不想再连累你。”我很冷静的丢掉玻璃，沉声说道：“你拦着我也没用，今天不死，明天再来……你能看我一辈子吗？”
“******！******！！******！！！”
牲口一下把我丢在床上，怒吼着一脚把旁边的床头柜踹成了碎片：“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就是想死。”
我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却忘记双手早就被割破了，结果不但没擦干净脸，反而抹了一脸血。眼泪渗进伤口里，疼的钻心，可是却抵挡不了我心里的痛。
“你他妈……我不许你死！就算是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好好的！”
牲口气的一个劲的揪自己头发，却拿这样的我毫无办法。从小到大，别人都说他是个倔驴，可是只有我们俩知道，其实我才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我好不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还能好吗？”
我一把撕开牲口的外套，露出胸膛。
“这、这、这……这可以治好的，可以，真的，手术……对，手术切掉！只要切掉，你就还是男孩子，你怎么变，也不可能把下边也变了！只要切掉，就没人能再说你什么！”牲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可怕，“谁他妈要敢背后嚼舌头，老子宰了他！！！”
“没用的！”我摇摇头，淡淡的说道：“都被人看到了，你又不是神仙，管不了别人说什么的。”
“妈的、妈的！怎么办？这要怎么办？”牲口使劲拿拳头锤自己的脑袋，急的转圈。
我表面上冷漠的看着他自残，眼泪却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
晚了，毫无办法了，在暴露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法挽回。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牲口突然停下动作，咬着牙下定了决心，“回家，现在就回家！我脑子笨，想不出办法，但是、但是苏伯伯肯定有办法，他肯定有办法！走，小飞，咱们回家！”
“不，我不去，回家会被打死的……”我使劲摇摇头，心里满是恐惧。
“这事由不得你！”
牲口却不理会我的担忧，伸手就要拉我。
我使劲往床里躲闪，牲口抓了几下都被我躲了过去，他气急了，猛地一下把床单掀起来，把我裹在了里边，然后俯身把我抱在怀里，大步向楼下走去。
我使劲的挣扎，可是牲口铁了心，双臂仿佛铁箍一样，任我怎么折腾也挣脱不了。
这时候，下课铃突然响起，整个校园一下子喧闹起来，到处都是学生。
我不敢在乱动，生怕被更多的人看到，只是把脸埋在床单里装死。
牲口抱着我，大步的走在路上，毫不理会周围的人好奇探询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校园，然后伸手招过一辆出租车，带着我向家里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