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夜找到安然,小护士正在给她换药。
她手上的纱布被一层层剪开,露出一个粉色狰狞的伤口。
伤口不长,但是很深,看来势必要留下一个伤疤了。
北冥夜双手体贴地握住她的手指。
当着小护士的面,安然没好意思矫情,任他握住。
小护士娴熟地给她消毒,上药,裹上厚厚的纱布。
“三天后再来一次。”小护士端着托盘离开。
安然的手倏地从他掌心逃开,她右手拉过衣袖,盖住左腕。
“我已经托人从美国找到一种祛疤生肌的奇药,大后天就能到T市。”北冥夜的双目被她的伤口灼得生疼。
“北冥夜,我们谈谈。”从苏韵松训斥她那刻,她的心就乱成一锅粥。
她主意已定,此刻要做到就是清楚敞亮地告诉他!
两人来到病房后面的小花园。
今天傍晚的天空阴云阵阵,带着大雨欲来的压抑,浑然没有了那天的清爽明媚。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你。”北冥夜双手扶住她的肩头。
她身子一躲,避开他的双臂,回眸望定他。
“对不起。”三个字一从嘴里出来,安然的眼泪就在眼窝里打转。
她试了好几次才控制住自己情绪,“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些天的相处就是一个错误。我把你当做延之对你不公平,但是不把你当延之,我又找不到与你在一起的理由。我们心平气和的分手吧。”
北冥夜低笑,“我答应你。安安相信我,半年之后我们会有个全新的开始。”
安然淡淡摇头,走出小花园,上了自己的车。
她开始按时上下班,几天下来日子过得出奇的平静。
北冥夜连个电话都未曾打过,她有时会望着手机屏幕出神良久,但唏嘘一阵就投入工作。
她的手腕又换了一次药,恢复得还不错。
下了班,她独自开车去绮珊所在的康复医院,到了半路才想起来,叶良上周就带绮珊飞美国治疗去了。
她讪讪地掉头往穆家老宅方向。
家里这些天一直在忙念西结婚的事。
彻底拒绝了北冥夜,安然才把心转移到念西婚事上来。
回到家简单吃饭就带着念西和小莫去商场采购。
“姐,天已经热了,你怎么还穿长袖?”念西掂着大包小包,累得大汗淋漓。
“管恁多干嘛!”安然一手牵着小莫,“前边有个甜品店,先休息一会儿。”
“妈咪,我要吃榴莲蛋糕。”小莫挣开安然的手,欢呼着跑进甜品店。
“我们在这个商场转悠两个多小时了吧,哎呦,花钱也是个体力活呢!”念西把手中的包往安然怀中一放,“姐,我去趟卫生间,你帮我点份酸奶慕斯。”
安然抱着一大堆东西找了个僻静的位置,点了些甜品和饮料。
“北冥叔叔——”小莫稚嫩的嗓音很是兴奋。
“小莫。”一个黑色的身影飞快地抱起小莫,在他脸蛋亲了又亲。
“北冥叔叔没刮胡子!”小莫咯咯地笑起来。
“想我了没?”北冥夜双目幽深从小莫身上落到安然脸上。
安然不看他。
他抱着小莫坐到她对面,掏出一管药膏,“给。”
安然也不推辞,爽快接过。
“好长时间没见北冥叔叔了?你把小莫给忘了吗?”小莫这孩子跟他自来熟,肉嘟嘟的小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叔叔的脸有些像爸爸。”
“小莫!”安然轻斥儿子一句,“不许胡说!”
小莫伸伸舌头,从北冥夜身上蹭下来,跑去儿童区玩滑梯。
“我们说好不见面的。”安然还是不敢对上他幽黑的眸子。
“碰巧路过遇到你们。”他解释。
丫的谁信呢!
“谢谢你的药,你可以走了。”安然撵他。
“安安,我这两天想你想的快疯魔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你。”他如火的目光盯在她身上。
三天未见,她整个人有些憔悴。
她偷偷扫他一眼,碰巧他也在看她。
四目交织在一起。
“安安,你就不想我?”他压低嗓音,带着十足的暧昧。
“不想。”她干脆地回他。
他浅笑,“这几天我一个人被冷衾寒,你可真狠心。”
她的心被他撩得飘了起来。
他跟延之一张嘴都是会撩女人的高手!
“习惯了就好。”她没好气呛他。
“我就暂时忍一段时间。”他的手从桌子下面穿过,放到她的大腿侧,摩挲。
“你!”安然一痒,有些恼。
这种公众场合,他脸面都不要了!
“我马上就走,再见不知道要几天以后了,让我的手在你身上待会儿。”他声音如蛊,她不再躲避,算是默认。
他手掌的温度点燃了她这两天压抑的欲望,她低头,羞愧难当。
“姐——”念西大咧咧地坐了过来。
北冥夜忙起身,笑道,“告辞。”
安然瞪他一眼。
“怎么我刚来你就走,你们刚才做什么了?”念西嚷嚷。
北冥夜嘴角带笑,又去儿童区给小莫说了几句话,离开。
“这个男人蛮不错,可惜你婆婆非要棒打鸳鸯。”念西替安然鸣不平。
“不许妄加评论我的感情生活。”安然把酸奶慕斯推到她面前,“快吃吧。”
“姐,那天你婆婆和你二姑子训斥你,我不在场,如果我在场,一定会替你出气,狠狠地反驳她们!你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年轻漂亮女人,这都什么年代了,凭什么给他南宫家守着啊!”
“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她们只是不许我跟北冥夜走太近。”
“北冥夜怎么了?不光长得好,经济实力也雄厚,挑男人不就该挑这种优质男吗?你婆婆只是站到她们南宫家族的利益上考虑,才不会管你幸不幸福呢!她巴不得你找个捡破烂拾荒的男人,她就没有任何危机感了。”念西对苏韵松一肚子不满。
“的确是我不对,别埋怨她们了。”安然知道念西年轻气盛,什么事都会替自己着想。
但自己很多事已经看开。
“姐,我听韦兆义说,北冥夜在F国有很大的暗黑势力。”念西悄声道,“他去年就控制了北冥集团的商品石油和枪械,北冥结衣如今也忌惮他三分。所以才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北冥结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北冥夜不买账。”
安然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又问,“你还知道关于北冥夜的什么,说出来听听?”
“F国乱鸦岛听说过没?活脱脱的人间地狱,北冥夜是第一个活着走出那里的人,北冥结衣对他十分赏识,他才得以进入北冥集团。有人说他出身于F国一个普通豪门,也有人说他是别国流窜过去的乱民,有家不能回,只能暂时寄居北冥结衣门下。”
“你消息挺灵通啊。”
“我还不是听韦兆义说的。姐,我怎么觉得北冥夜这人有种黑帮老大的范儿,这种气质与姐夫身上那种养尊处优的豪门子弟是完全不同的,你更喜欢哪种类型?”念西双目圆瞪,等着安然回答。
“我心里只有你姐夫。北冥夜不是我的菜。”安然起身去找小莫。
念西撇嘴,“还嘴硬!不承认!”
半明半暗的房间,两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聊着。
“上次见面,我还以为是我老眼昏花,原来真的是你。”
“一别两年,韦叔还是那么敏锐,英姿不减当年。”
韦绝紧盯对面男子那张陌生的脸,“当年你一出事,整个南宫家差点翻了天,多亏安然力挽狂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南宫集团。”
“如果没有韦叔的鼎力相助,我的家人怕是早就真的与我阴阳两隔了,真心地谢谢您。以后如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他对着韦绝深深鞠了一躬。
“我出手帮南宫家,不光是为报当年老爷子的恩情,我为的是丹若和安然。我亏欠她们太多了。”
“无论什么原因,是您保住了我家人的性命,我都会视您如再生父母。”
“延之。”韦绝轻声道,“你为何换了容貌?”
他欲言几次又止。
“不方便说,就算了。”韦绝猜到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韦叔。您知道人间炼狱乱鸦岛吗?”他嗓音喑哑苦涩,双目满是对过往的憎恶。
“有所耳闻。”
“当年从南非返航的时候,我就发现驾驶员飞的路线不对,在他把飞机撞向阿卡拉山那刻,我提前跳了伞。被一支过往的F国雇佣兵救下,当时我受了重伤,面容已经残破但还不至于毁掉。”他语气没有任何温度,好像说的是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东西,“那支雇佣兵把我卖到了乱鸦岛——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切凭拳头说话,那里每个人每天只能得到几十克食物,有时候为抢一块手指头大的面包就要弄出一两条人命。”
当年的苦难艰辛历历在目,他都没有勇气说下去。
良久,他顿了顿又道,“那是一个人性完全泯灭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吃人,人杀人的惨事。在那里呆了三个月,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有一百零三条!我的脸和声带就是那个时候毁掉的,入了北冥结衣门下,他嫌碍眼,让我整了这副容貌。”
韦绝早就知道那个修罗场的无情狠厉,但如此惨状由亲身经历过的人说出来,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韦绝双目奇亮,“我知道你下一步还会有大算计。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韦叔?”
他知道韦绝说能帮他,绝不会是肤浅意义上的帮忙。
“我在F国有一同门,他多年前受我之恩,到时候可以助你。”韦绝眸色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