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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爱了

《广阳都市报》,日期20XX年6月12日,头版头条“我市垃圾河整治今起验收”,标题硕大。

周焱翻了一下。

另一个版面上是社会新闻,每篇占幅不长。

人太多,事太乱,新鲜事不断,能够被写在上面的报道,应该经历过千挑万选,拟定的标题也自然夺人眼球,比如“自杀”,“死亡”。

周焱问:“这是你大哥大嫂的新闻吗?”

李政沉默了一瞬,手指点在报纸上,问:“这个呢?是你爸?”

谁也不知道,在漫长的人生当中的某一天,某一刻,城市的两端,不相识的两个人,在同时经历着怎样的故事。

两年前,6月11日。

周焱高考结束第三天,清早起床,整理衣柜,翻出高中的四套校服,抖开看见秋冬校服背面用水笔画的图案。

这是上学期期末考前,蒋博文画上去的,画的时候跟她说:“以后我会是画画最好的医生。”

那时周焱第一次意识到,高考的来临,意味着她已经十八岁,步入成年,很快将彻底走出象牙塔,像父亲一样站上讲台,挥着教鞭,拿着粉笔,收缴学生藏在书桌里的漫画小说和香烟。

一晃眼,高考结束了。

周焱笑了笑,把校服折叠整齐,抚平褶皱的蝴蝶图案,刚要放进收纳箱,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的声音。

“不是说好今天陪焱焱去买行李箱?”

“我有点事,中午就回来。”

“你去干什么?”

“我约了人。”

“约了谁?你现在还有心思……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那笔钱有眉目了?”

“你轻点……哎,总之你别多问了,我心里有数。”

“这是心里有数就能解决的事?周国涛,你别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你瞎说什么瞎说,我赶时间。”

周焱扔下校服,跑去打开卧室门,走向站在大门口的父母,说:“爸,你要出去?”

周父见到她,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

周母冷着脸说:“你爸有事出去,我去买菜,你要吃什么?”

周焱说:“随便。爸你几点回来?”

周父说:“午饭前肯定回来,吃完饭带你去买行李箱。”

周焱点点头。

周父抚了抚她的头发,笑着说:“等月底填了志愿,咱们全家一起去旅游怎么样?”

周焱说:“分数都还没下来呢。”

“分数没问题,我自己女儿我还不了解!”

周母皱着眉:“行了,你不是赶时间吗,走吧走吧!”

“好好好,那我先走了啊。”

周父换上皮鞋,打开门正要走,周焱说:“等等。”

她拿起搁在玄关上的小抹布,蹲下来,擦了擦皮鞋上的灰印子,周父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周母看着好笑:“你这什么表情,不就擦个鞋……快滚快滚!”

周父说:“你懂什么!”捧起自己老婆的脸,亲了一口。

周焱装作没看见,目送父亲下楼。

老建筑,十二级台阶,墙上还有脏兮兮的涂鸦,周父下了半层,抬起头,冲周焱挥了挥手,“进去吧,我中午就回来!”

“嗯!”周焱点点头。

客厅里时钟走到八点整,布谷鸟钻出来报时,“咕咕,咕咕……”

“都八点了,你还没出发?”

李政抬着肩膀,夹着手机,阖上公文包,推开门坐进出租车,说:“去机场,赶时间,开快点儿。”接着才跟电话那头的林泰说,“刚上车。”

“早上睡过头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李政把公文包扔边上,翻出烟盒抽出一支叼上,说,“昨晚喝大了。”

前头司机说:“哎,我车上不抽烟啊!”

李政瞥了他一眼,拿下了香烟。

电话那边的人说:“哎,你说,事情快解决的差不多了,要不就销案吧?”

李政转了转香烟,挑了下眉,没接话。

“他们怎么说都是你大哥大嫂,我看这几天他们整个人都崩溃的不行,你是没回来看,不是我瞎说,真有点不太对劲。”

“背着我卖公司的时候你怎么没看出他们不对劲?”李政凉凉地说。

“……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还能补救吗,关上门都是一家人,他们要是吃了牢饭,你让小杰怎么办?还有亚萍,亚萍就你大嫂一个亲姐姐!”

李政说:“他们做出这事的时候,也该想想关上门都是一家人。”

“李政——”

“行了,别他妈废话!”李政索性撂了电话,靠在椅子上补眠。

上了机场高速,出租车突然抛锚,李政探出车窗:“怎么回事?”

司机从车头那边走过来,抱歉道:“不知道啊,发不起来了,看不出哪儿故障。”

李政看了眼手表,蹙眉道:“给我重新叫辆车!”

司机帮他找来另一辆车,连番道歉,李政催促车子加速,赶到机场,还是迟了,按捺着火气,问了航班,只有下午三点那班才有座位。

李政找了家机场餐厅休息吃饭,吃完饭,擦了擦腕上的表盘,才刚过了十二点半。

布谷鸟缩回门里,周母拍下筷子,又打了一遍电话,仍打不通,她扔下手机,拿起筷子说:“吃饭。”

周焱说:“再等等吧。”

周母拿着筷子敲敲她的碗:“我让你吃饭!”

周焱只好端起饭碗。

三菜一汤,两个人根本吃不完,饭后周焱想洗碗,周母推开她:“看电视去,待会儿上街。”

“不等老爸了?”

“等什么等,当他死了!”

周焱说:“妈……”

“行了行了,去洗把脸梳个头,我碗洗好了就出门。”

周焱扎了一个马尾辫,擦花露水的时候收到蒋博文的短信,让她去KTV,周焱回复要跟母亲逛街。

收拾妥当,母女俩出了门,乘了半个多小时的公车到了商场。一楼是珠宝首饰柜台,周焱多看了两眼卡通造型的金饰,周母说:“暑假长,休息几天你试着找份工作,趁这机会锻炼锻炼,别上了大学还吃不开,挣到的钱你自己当零花,想买什么项链也自己买。”

“……我没想买项链。”

“那也给我去找份工作,家教也好服务生也好,总之别给我整天呆家里。”

周焱闷闷地不说话,跟着母亲上楼挑选行李箱,逛到一半接到高珺的电话,周焱有点诧异。

高珺说:“来KTV啊,蒋博文说你不来?大家都在呢!”

周焱说:“我跟我妈逛街……你不是跟家里去旅游了么?”

“我爸说晚两天,好像有什么事。你不来啊?”

“不来了。”

“那好吧。”

挂了电话,周母问她:“高珺?”

“嗯。”

“你不是说她们家去旅游了么?”

“她说她爸好像有事,推迟几天再去。”

周母若有所思。

一直逛到三点,还没挑到中意的行李箱,周焱实在走不动了,刚要去休息,突然看到一只书包,说:“妈,要不买只书包吧?”

“你上大学还要背书包?”

“这书包挺大的,平常来回也可以装衣服啊。”

书包不贵,打折价99元,周母给她买了一只。

飞机终于起飞,李政在椅子上睡了一觉,被气流晃醒,听见空姐广播安抚乘客,他拧了拧眉心,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四十多分钟后飞机降落,抵达广阳了。

李政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拦了辆出租车回公司,车程走完一半,他才想起手机,掏出来开了机,短信提示不停,他还没来得及看,一通电话已经进来,下意识接起。

电话那边的林泰大声喊:“李政,你快回来,快点!”

布谷鸟又一次钻出门,“咕咕,咕咕……”,七点了。

周母起身去厨房,把汤盛了出来,喊:“过来盛饭!”

“哦……”周焱又试着打了一次父亲的电话,还是不通,她只好放下手机,去厨房盛饭。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周焱拨着饭粒,轻声说:“可能爸手机没电了。”

“不管他,我们吃我们的。”周母把鱼籽夹到她碗里,说,“吃吧。”

周焱夹起鱼籽,咬了一口,铃声响了,是母亲的手机。

周母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扫了眼陌生号码,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一白:“你说什么?——放屁!”

出租车快要抵达公司大楼,李政远远看见百米开外人山人海。

司机师傅惊讶道:“哎呀妈呀,有明星啊?怎么这么多人?”

李政绷着脸上肌肉,车速慢下来,还没停稳,他立刻拉开了门,司机喊了声:“哎哎哎,你干嘛,不要命了!”

李政已经冲了上去,拨开人群。

夜里七点四十分,二十层高楼天台上打着两展照明灯,两个黑点站在楼顶边缘,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人群议论纷纷。

“是要跳楼!”

“是对夫妻,这上面不是公司吗?”

“好像已经有两个人上去劝了,是认识的人。”

“报警吗?”

“报了,警察还没到。”

李政耳朵嗡嗡响,推开挡道的人往大门冲,“走开!”

楼顶上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李政,我告诉你,这是你逼死我们的,送自己的亲大哥亲大嫂去坐牢,李政你好样的,不信我们自杀是不是?我们就死给你看!”

人群尖叫。

李政大声喊:“不要!公司没事了,我解决了!大哥——大嫂——”

二十层高楼上灯影一晃,像投下了两个聚光球,朝底下人群砸来,“砰砰”两声巨响,惊恐的尖叫声浪潮般涌来,顶楼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喊了声“姐姐”,接着要往下跳,边上一个男人立刻抱住了她。

警车和救护车赶到,驱走人群,询问笔录,救治伤者,年轻的警校生拉了下师父的胳膊:“师父,那个人?”

李政看见水泥地上开出了两朵血红血红的花,耳朵仿佛失聪。

两辆救护车抵达医院,医护人员说着情况。

“二十层楼上跳下来,男性当场死亡,女伤者还有心跳。”

“男性,55岁,从五楼跳下来,家属已经到了。”

周焱等在抢救室外,脸色煞白,不言不语,警方在向母亲询问笔录,眼前的白色让她头昏脑涨,她双腿发僵,突然被人一撞。

撞她的人直奔抢救室,后面警方拦住他:“李先生!李先生!”

年轻的警校生扶起摔在地上的周焱,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周焱摇头,扶着他的手站起来,看向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绷着肌肉的男人,那男人甩开警察,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她。

双眼赤红,她仿佛看见一片血色。

两名医生同时出来,宣告伤者死亡。

那一天,6月11日,晚上八点二十分,如同潮水来袭的江河上,掌舵人转向了未知的航线,改写了生命。

第二天,周焱看见一张报纸,买了下来。这张报纸经历两年,变薄发黄,却依旧笔挺。

风吹开了窗户,雨丝闯了进来,李政走去关窗,望了眼外面。

码头灯光橙黄,远没天台的照明灯刺眼,空气湿得让人烦躁,江水似乎又上涨了。

李政想抽烟,一摸口袋,却掏出一沓钱,他扔到书桌上,说:“那姓王的警察倒是好记性。”

没人回应,他看向周焱,把她一扯。

那漫长的一天被缩短成了短短一片文字,埋葬在深深的土壤中,在这漆黑的雨夜里,被他们徒手挖了出来。

穿心而过。

李政指腹擦了下她的眼睑,嘴唇在她额头贴了贴,用力将她搂紧。

周焱埋在他颈间,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叫了声:“李政……”

“我在。”

雨声淅淅沥沥,听得久了,像是催眠曲,心渐渐静下来。

许久,周焱说:“那晚我妈晕了一回,很快就醒了,就那一次,她之后一直很冷静,也什么都没跟我说,我甚至不知道我爸……的原因。”

李政抚了下她的头发,问:“为什么存着这么一张报纸?”

周焱往他肩膀贴了贴,说:“他们说我爸是自杀,我不信,可我妈什么都不告诉我,隔天我看到那份报纸,报纸上说疑似债务问题,我还是不信,可是我妈把房子卖了,不知道还了什么债,没几个礼拜,就带我离开了广阳,一直到前段时间,我们还在赚钱还债……我总是想,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原因的。”

而那张报纸,是一种提醒,一种在她疲惫时敲在她头上的那一棍。

她的声音从他肩膀下传出来,埋着脸,听起来有点闷,所有重量都卸在他身上。

李政想了想:“你不知道欠了谁的钱?”

周焱摇头:“不知道,我一直想不通,我们家怎么会欠人钱,我爸只是一所普通中学的老师,平常一直呆学校,休息日才回家,生活很规律。”

可她还记得,那天早晨父母在客厅里的对话,母亲曾经提到“那笔钱”,那笔钱真实存在。

李政视线投向书桌上的报纸,说:“今天怎么想到翻出这个?”

周焱终于把头抬起来,看着他,说:“我想不到任何原因,只有这个,今天这件事,也许跟当年有关。”

警局。

王麟生一边吃着盒饭,一边调看监控,问同事:“那辆车子还没找到?”

同事说:“正抓紧了。”

“这么大一辆车,能往哪儿开?”王麟生说,“我今天还查了半天李梅的人际网络,她人际关系也简单,通话记录统共就这么几个。”

同事问:“你说还能怎么查?那受害者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王麟生搅了搅饭,眉头一蹙,突然暂停了画面。

同事注意到,问:“怎么了?”

王麟生看着被监控拍到的正清扫路面的清洁工,橙色的衣服,荧光的横条,即使在这样雨雾蒙蒙的天气里,依旧醒目。

王麟生迟疑道:“你说,大清早的,空荡荡的马路上,一个这么显眼的清洁工在边上转来转去,车里的人会留意不到?”

同事一愣:“……也许是只注意受害者了?”

“她会逃逸,证明也不想被抓吧,既然不想被抓,怎么会不留意周边情况,贸然行事?”

同事脱口而出:“真不想被抓,不是大晚上的更好下手?这几天又是台风又是雨,晚上撞人更简单吧?”

话音一落,两人对视。

“不对!”王麟生道,“她更像是故意要让人看见!”

夜深人静。

周焱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报纸,才重新将它叠好,夹进书本里,转身看向厨房。

看不见人,只能听见炒菜的声音,油烟味盖过了潮湿的空气,里面的人掌着勺,似乎翻了一下锅,火光隐约可见,锅铲碰撞,热热闹闹。

她回过身,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书桌那沓钱上。不算厚的一叠,在他口袋里搁了一天,他上午出门去讨工钱,下午才回来,她一直没注意,直到刚才,被他搂着时,她才看见他肩膀后面有块灰,像是在哪里撞的,或者是在哪里跌倒蹭的。

“出来吃饭。”

周焱回过神:“哦。”

两菜一汤,有道鸡肉丁,周焱说:“你今天还买菜了?”

“随便买了几样,刚好经过菜场。”

周焱瞟了眼搁在椅子上的塑料袋,里面还装着薯片,她没说什么,低头夹了两粒饭,吃进嘴里,食不知味。

李政瞟了她一眼,舀了一勺鸡肉丁,倒进她碗里,说:“吃菜。”

周焱夹了一粒鸡肉丁,机械地嚼了嚼。

李政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筷子,又舀了两勺鸡肉丁倒她碗里,搅拌着饭菜,说:“要我喂你?”

“……我真吃不下。”

“一天没东西,怎么吃不下?”

“上午吃过了……”

“你也说了是上午,冬瓜皮能吃饱?”李政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周焱偏了下头,“我自己吃吧。”

李政把勺给她,盯着她吃饭,周焱吃了几口,缓过劲,逼着自己把饭吃完,吃得噎到了,又喝了几口汤,胸口闷得难受,她站了起来,按压着胸口想把饭推下去,按着按着眼睛又红了,她睁大了眼眨了眨,说:“噎得难受。”

李政一直盯着她,过了会儿,推开椅子起来,把她还拿在手里的勺子抽走,扔到桌上,说:“吃不下不吃了,洗洗早点睡。”

李政洗碗,周焱在浴室。

洗完关龙头,还没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李政走过去拍门:“周焱!”

没人应。

李政又拍了拍:“周焱,干什么呢?”

还是没人应。

李政用力转门把:“开门!听见没有,开门!”

门开了,周焱还穿着衣服,满头满身都是水,李政二话不说把她推进去,脱了她的衣服,周焱挣扎着:“不要!”

李政把她拽抱进了浴缸,开了花洒,周焱挣扎的厉害,李政把她屁股一拍,将她按在墙上,说:“不会洗我帮你洗,别动!”

淋上水,李政挤了点沐浴露,帮她擦头擦身,动作粗鲁,周焱闭上眼,抹了下眼皮上的沐浴露,李政拿下花洒,搂着她的腰,替她冲洗,周焱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

李政说:“知道我最烦你什么?”

周焱没说话,眼睛火辣辣的疼。

李政说:“二十岁的姑娘,被你妈扔了,上了我的船,哭都不知道哭,还成天看书,跟人讲故事,连多余的内裤还得我给你,哭懂不懂?嗯?你他妈也就被我干的时候才知道哭!”

周焱甩了他一巴掌:“李政!”

不敢置信,眼泪淌下来。

李政舌头顶了下腮帮,看了她几秒,低头舔了下她的脸颊,说:“小妞妞……”

周焱一愣,泪珠簌簌往下落,李政又舔了下她的脸颊,周焱心口像被人掐了下,嚎啕大哭。

李政抱着她,坐了下来,怀里的人大哭不止,他想起上回见她哭,还是被他扔进河里好几次逼出来的。

这回哭得更加厉害,李政一声声“小妞妞”的叫着,等她哭累了,才打开花洒,替她冲洗着身体,自己也随意冲了几下,洗完澡,把她抱回了卧室。

李政打开空调扇,拿了块毛巾替床上的人擦头发,周焱裹着毯子,踢了踢他,也不说话。

李政说:“干什么?”

周焱摇摇头。

“哭哑巴了?”

周焱又踢了他一下。

李政一笑,握住她的脚,揉了几下说:“不好意思了?”

周焱抽了抽,没抽出来,她把自己裹紧,说:“混蛋。”

“不叫老混蛋了?”

“……”周焱继续当哑巴。

李政收回笑,捋了下她的头发,手掌贴着她的脖颈,渐渐靠近,额头相抵。

气息如此近。

周焱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攥着毯子的手缓缓松开,身体往下滑,耳边听到一句:“躺下睡。”

她一个激灵,半梦半醒,被人扶了下来躺下,过了一会儿,钻进了一个胸膛。

第二天,周焱被雨声吵醒。

大雨滂沱,窗户上都是水珠,望出去一片模糊,隐约只能看见码头上那些机器和房屋的轮廓。

周焱看向身边的人,不由想起那张报纸。

在身边放了两年,翻看过无数次,两篇报道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报道里写的“李某”,她也从未想过那是谁,她甚至从没通读过那篇新闻。

原来这人竟在她身边。

周焱亲了亲他的下巴,离得近,能看见细小的胡渣,她又亲了一下,嘴唇跟着一软,她扶住对方的肩膀。

过了会儿,李政放开她,吮了下她的鼻尖,周焱推了推:“起来了。”

“这么早?”

“我要出门。”

“去哪儿?”

周焱翻身起来,顺手用毯子裹住自己,李政一下暴露在空气中,小腹下方傲人,周焱一怔,立刻避开眼,说:“我想出去找我妈。”

李政沉默片刻,问:“去警局?”

周焱摇头:“我暂时不想跟警察说。”

是人都有私心,她还心存希望,亦或侥幸。

李政问:“想去哪里找?你知道你妈去了哪儿?”

周焱又摇头:“我还要想。我一个人去,你做自己的事吧。”

她头脑清醒,理智分明,与昨天判若两人,已经恢复如常,像路边杂草一样,即使被他赶走三回,也死不了,活得还好。

李政看她半晌,捻起她一撮头发,亲了一口,翻身下地,说:“穿衣服,待会儿出门。”

卫生间关门声响起,周焱才裹着毯子下床,翻出衣服裤子穿上,扎了个松松的马尾走到厨房,听见厕所门里响起一阵轻微喘息声,她愣了一会儿,回过神,烧起开水。

卫生间里,李政闷哼一声,又坐了一阵,才抽了张纸擦了擦,起身穿上裤子,正准备洗手,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他扶住了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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