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的春天还是春寒料峭，京城的风吹的干冷干冷的，没关窗户，唐皓南就这样站在寒风凛冽的窗口。有些的冷，却不如心死那般彻骨的寒。
京城的天空向来阴沉沉的，看不见阳光，压抑的没有希望，让人满心难受。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关窗户，身体不好就不要抽烟了。”夏一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面色沉静如水，尽是岁月的沉淀。
“你先出去。”见夏一冉站在门口，唐皓南连忙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慌忙之中险些烫到自己的手指。
伸手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寒风的不再往里灌，屋子里却也不暖。
毕竟开了很久的窗户了。
温暖的怀抱从身后绕上来，情丝万缕，细细密密的将他包裹。
“跟我回家吧。”
知道他心情不好，夏一冉说话的时候都尽量放轻语气。不管他跟不跟自己回去，别再推开自己就好。
“怎么回去？就这样带着一身艾滋病病毒回去？见到我们的孩子们，告诉他们有一个患有艾滋病的爸爸？”心情烦躁，扔在地面上的烟头看着也不顺眼，狠狠的踩了又踩。
他不回去！尊严上也不允许！
别看他唐皓南如今有数一数二的低位，思想和骨子里还是一个保守的人。艾滋病，在他的眼里划着和****一样的等号。
心里烦躁的恨不得摔了什么东西才好。强忍着内心的烦躁才没有对夏一冉做出什么伤害性的动作。为什么要过来找他！让他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
都怪当初作孽！相信童依梦，到如今也算得上自作自受了吧。
心情起伏又自暴自弃的恢复平静，烦躁的伸手抓了抓头发，却是再也狠不下心伤害眼前这个千里迢迢奔来寻自己的傻女人了！天下间怎么能有这么傻的傻女人！
看到唐皓南的心情如此的低落，夏一冉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皓南，只能默默的垂了头。
没事的，就算得了艾滋病又能怎样，那么多得了艾滋病的人不也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吗？再活十年，轻松不过。
她和一双儿女，不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
还有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她相信，他也不会嫌弃这样的爸爸。
她们赖定他了！
看到夏一冉垂着头如此落寞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心里也不好受。目光一闪，该死，她连衣服都没系上。
“你就这样跑出来了，两个孩子呢？谁来照顾。”屋子里面这么冷，她怎么就穿了一件驼色的长风衣，要是自己真的有一天离开了，这个笨女人可怎么办。
心脏一紧，忍不住将面前的女人狠狠的塞进自己的怀里。
力道之大，恨不能将夏一冉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温暖的怀抱很舒服，然而巨大的力量却让她有些害怕。怎么说她也还是一个孕妇。
“嗯……”不安的发出一声嘤咛声，夏一冉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唐皓南恍然回神，猛的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没带件厚实的衣服来吗？北京的天气这样冷，冻坏了你和孩子。”忍不住攥住夏一冉的冰冷的小手在掌心细细的揉搓。
只怕自己的温暖不够，不能就此温暖了她一辈子。
而她自小体弱，真叫人担心。
“那你就留在我的身边照顾我一辈子啊。”她抬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比星辰还要闪耀。照得他心神一荡。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酸意瞬间从鼻子涌上来，奔着眼眶使劲的奔流。
“我带你出去买两件衣服吧。”将她护在怀里往四合院外走。
知道他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夏一冉聪明的不再提，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吧。其实……她倒是挺看好那0.5%的希望的。
有希望总要比没希望好。
而唐皓南现在，应该是不敢寄情在这一点希望上吧。毕竟有希望后的失望，才是真的痛彻心扉。于是不敢怀有一丝希望，细若尘埃的小心活着。
昨夜下了雪，院子里的银杏树上积满了厚厚的雪花。沉甸甸的好像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就像是他现在绷紧到极限的神经，随时都有可能会崩塌。
“那就留在我的身边照顾我一辈子啊。”她刚刚说的话，犹在耳边。眼前被眼泪封锁，只剩下不算清楚的白茫茫一片。
他何尝不想在她的身边照顾她一辈子啊。他日思夜想，渴望的要死。
小时候，长大后，结婚后，那么多以前，包括那么短的以后，他有生之年都不会想要放弃她。
然而他以为命运兜兜转转终于要放过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的时候，老天爷还是滑稽的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真TM可笑。
一口银牙，在唇齿之间咬的嘎吱作响。
刚走到银杏树下，他又失神了。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身子缓缓的向他靠过去。
感受到他身子突如其来的僵硬，夏一冉装作不知道，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太冷了，不是说要去买衣服的吗？”其实靠在他的身上，她真的觉得一点都不冷。
有他在，再大的风雪她都不怕。
“嗯，走吧。”宽大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的安心。两个人行走在皑皑雪地之上，在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
“这件衣服真的是太适合小姐你了，我来帮您把腰带掐上，这样的话，就更能体现小姐的身段了。”身边的销售员尽职尽责的说着恭维的话。而夏一冉几乎是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从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坐在沙发上的唐皓南的身上。
生怕一个眨眼，眼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的眼神当中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落寞，而此时此刻唐皓南的眼神里就装了这么多的落寞。
他正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愣愣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要是之前的唐皓南，一定会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先调侃一番，心情好的话，还会趁机吃两把豆腐。而现在，他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坐在那里，让她心疼。
太心疼。
“小姐？”夏一冉看着唐皓南兀自出神，根本没听到销售员正在叫她。
“小姐？”销售员又叫，夏一冉还是置若罔闻。
“小姐。”这一次服务员伸手推了推她，夏一冉才猛的打了一个机灵回神。
有些抱歉的对销售员笑笑，夏一冉将身上的貂皮脱下来。“就这件了吧，帮我包起来。”他心情不好，她更是没有心情在这里挑衣服。
“请小姐前台交款。”
“好的。”取了钱包，夏一冉向着前台走过去。
“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小姐是刷卡还是现金？”柜台小姐笑着将Pos机拿出来。
谁闲着没事会在身上带那么多的现金，不做声，夏一冉将银行卡的拿出来，刷卡签字。然后接过店员双手奉上的购物袋。
“皓南哥……我们……皓南哥？”刚刚还坐着人的沙发此时竟然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咚的一下，夏一冉听到了自己心脏落地的声音。脚下不受控制的一晃，险些跪在地面上。一把拽住了身边的店员。
“人呢？刚刚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呢。”她知道他不能面对，她时时刻刻都害怕他一走了之了，可他还是走了！他就没想过她的感受吗？
她没有他不行！
“刚刚您付账的时候，出去了。”
一把推开身边的店员，连购物袋都扔在了地面上，夏一冉直接冲了出去。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车水马龙，人流匆匆，她穷极自己的目光，也没能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背影。没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没了！
“唐皓南！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这些全部都是她想要骂他的。他就是一个混蛋，王八蛋，不然他怎么能够，怎么忍心，扔下她在服装店，就这样跑掉！
“唐皓南，你这个王八蛋。”呜咽不止，眼泪流进嘴里，是苦涩的。太无助了，夏一冉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尽是茫然。
这一次，她又该去哪里找他？
手机在口袋里面猛的震动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夏一冉连忙伸手掏了出来。短信提醒上，唐先生三个打字明晃晃的扎眼睛。
他还知道发条短信来。
可是手指已经颤抖着划开了屏幕。“冉冉，原谅我的的懦弱，我没办法面对你也没办法的面对孩子们，我更加无法面对的人还是我自己，所以我走了，原不原谅都好，别再想着找我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地上凉，站起来。”
他就在附近！她从店里面跑出来的时候，他应该就在暗处看着，打着这条简讯。电话拨过去，却是温柔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说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唐皓南，你个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手机被狠狠的掼在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四分五裂，就如同她现在的心脏，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撕扯着！
：我们去做检查
寒风呼啸着从领子灌进来，彻骨的冷，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夏一冉抿着唇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四顾张望。她知道，他就在身边，可他就是不出来！
唐皓南躲在暗处的小巷子里，看着此时暴露在街头寒风中的夏一冉。心脏被撕扯成了无数片。烦躁的伸手脱下厚实的外套，任由强劲的朔风瞬间打透他的身体。
傻瓜，都已经冷的瑟瑟发抖了还不走？
那好吧，他愿意陪着她一起冷，只是以后的日子，他不能陪着她们一起走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不能尽到自己应有的责任。
傻瓜，你倒是走啊！
一个九尺男儿，此时已经在烈烈寒风中，泪流满面。眼泪好像在脸上结了一层冰。冷硬冷硬的。
“唐皓南，你给我滚出来！”
不，不能，他不能出去。他不能成为他们余生的拖累！傻瓜！你明不明白啊！他不能拖累了他们的下半生啊！
有冰凉细碎的雪花落在脸颊上，不消片刻就融化成了水珠，夏一冉抬头。天空是阴沉沉的灰色，就如同她的现在灰蒙蒙的心情。
好，好你个唐皓南，不出来是不是。
想当缩头乌龟？问过她允不允许了吗？
“唐皓南，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出不出来！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到马路中间一头撞死。要死是吗？我和孩子陪着你！”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滚烫的要把脸颊都烫伤。
唐皓南，我想陪着你啊。我只是想简简单单的陪着你啊，不论贫穷疾病，不论富贵贫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就那么困难吗？
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推开我？赶我走？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夏一冉举步，缓缓的向着马路中间走过去。
一步，唐皓南，我从来没后悔爱过你。你出来好不好？
两步，唐皓南，这么多年相爱相杀的日子我累了，剩下的日子就让我安安稳稳的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好不好啊！心中明明已经歇斯底里，脸上依旧从容不迫的向马路中间走。倔强的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三步，唐皓南，我不相信你舍得我去死！
耳边尽是四面八方的汽笛声。原本有序的车流，因为夏一冉不管不顾的往里闯而紊乱起来。
满怀希望的回头，没有。
一颗心好像溺水，没入没底的绝望。
那好吧，如果你生无可恋的话，我陪你还不好。
四步，五步。夏一冉坚定的站在马路中间，再一步也不肯移动。
“你有病吧！要死去跳楼，别他妈在这里耽误我们！”一阵急刹车声音，价值不菲的路虎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脸颊。因为愤怒，男人脸上的肉都跟着哆嗦。然后车窗摇下来，车子绕过夏一冉扬长而去，只甩了她一脸的尾气。
浓浓的汽油味道让夏一冉阵阵作呕。捂着胃，眩晕感一阵一阵的袭来，有些撑不住的蹲在地面上。她却只是扯开嘴角笑。
骂吧，就当做她疯了！
她就是疯了！
疯了才会不远万里的来京城找他，疯了的才会翻遍了整个地球，寻遍每一个可能有他的角落。疯了才会不顾一切的和他破镜重圆。她真的是疯了！
她是个疯子！唐皓南就不是个疯子吗！
他疯了才会不顾一切的只想丢下她做一个缩头乌龟。
远处，一辆大卡车急速的冲过来，根本就没有看到在地面上缩成一团的夏一冉。
夏一冉抬头，有雪花落进眼底，融化成一池死水，而死水微漾。
“夏一冉你这个疯子！我真是败给你了！”一道身影从远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猛的将她撞开。
大货车已经近在咫尺！
“唐皓南！”踉跄着爬起来的那一刻已经晚了，大货车就在眼前！
夏一冉的瞳孔瞬间的涣散成痴。
一声急劲的汽笛声，瞬间绞碎了夏一冉的心脏。车头靠在唐皓南的大腿上，摇晃了几下，总算稳稳的停下来。
“找死吗！”车窗内探出一个脑袋，看见泪流满面的夏一冉就开骂。
“对不起。”夏一冉连忙道歉，已经泣不成声。
他没事，他没事就好了。她只是想要逼他出来，她不想他受伤。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害死他了。
“你TM的骂谁！”唐皓南抬头，露出一双如狼一样的眼睛。
伸手拉开车门，直接将货车的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
“干什么！这是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骂我老婆！”唐皓南的拳头，抡圆了砸在货车司机的脸上。
敢骂他唐皓南的老婆，简直是不想活了！夏一冉的道歉，他受得起吗！连他都舍不得听她说对不起，他凭什么让夏一冉说对不起，那是他唐皓南的老婆！
老虎落魄，余威仍在！
一拳一拳，像是发泄一样打在货车司机的身上。宣泄着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悲愤与委屈。
“皓南哥，不要打了。”本来就是他们不在道理上，她怎么能任由他伸手打人。
猛的扑到唐皓南的身上，紧紧的抱住他僵硬的后背。温暖的体温，比再名贵的衣服都要保暖。
“嗯……”肚子里猛的疼了一下，下腹一暖，夏一冉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慌张和恐惧还有疼痛，瞬间让她白了脸颊。
“别……别打了，我肚子痛。”
“冉冉，你怎么了？”唐皓南连忙收手回头，就看到了夏一冉惨白如纸的脸颊。
“孩子……去医院，我的孩子。”
“都给我站住，打架闹市，随我们回警察局录口供！”远处呼呼啦啦跑来一群警察，治理严格的京城，打架滋事是决不允许的行为。
夏一冉紧紧的抱住唐皓南的后背。“皓南哥，你别走了。”
“冉冉，你先别说话，我们先去医院，都TM的给我让开！”抱起脸色苍白的夏一冉，撞开挡在面前的警察，直接向着服装店门口狂奔过去。
还好，他的座驾还在那里。
唐皓南，你真TM的是个混蛋，要不是你一意孤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开车的手，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恐惧和自责，一波盖过一波的将他淹没。
……
“唐先生，夏小姐的胎位现在已经极度不稳，羊膜也已经轻微破损。我们建议夏小姐采用足高头低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以免再发生意外。还有通过B超检查发现，孩子的发育十分的不乐观。我想这和孕妇的营养和心情都有一定的关系，孕妇在怀孕期间要保持一定的好心情，营养充沛。希望唐先生能够注意到问题，好好的照顾您的太太。”
医院病房内，医生手持化验单，正怒不可遏的训斥着唐皓南。
还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丈夫，妻子险些小产不说，腹中的胎儿也发育缓慢。开始不好好保养，现在花再多的钱补救又有什么用。
“还有唐太太，请您做好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照顾好自己肚子里的小宝宝，既然决定了要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要好好的善待他。”
“好了，你别训我太太了，都是我的不对。”唐皓南突然开腔，声音像是被磨砺过的砂纸，满是沧桑。
夏一冉和医院的医生都是一愣。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了，注意维持好的心情。”嘱咐完，医生带着一票护士呼呼啦啦的从病房退出去，夏一冉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根清净了。
“为了宝宝，就别抽烟了。”夏一冉轻声说。
果然，听了夏一冉的话，唐皓南将已经从烟盒里面抽出来的烟又塞了回去。
“过来抱抱我。”张开双臂，夏一冉撒娇。
在他离开的无数个的日夜，每一次午夜梦回，她都恍然以为他回来了，那时候，她曾****夜夜的希望，她能够这样抱抱他。
唐皓南走过来，倾身环住躺在病床上的夏一冉。一时间，百味陈杂，九尺男儿，再一次红了眼眶。
“对不起。”忽然，他失声痛哭了起来。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悲愤。
他唐皓南这一生何其幸运，遇见这个叫夏一冉的女孩子。
年华终老，古藤老去，他依旧能够记住那个葬礼上的女孩子的回眸一眼。那一眼明亮惊艳，他竟然没有预料到这一生竟然要如此痴缠。
她所有的颠沛流离，所有的跌宕起伏，心死心碎，都是拜他所赐。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弃他！
他欠她一个婚礼，欠了整整十年，她怎么就不恨他。
他欠她一句我爱你，足足欠了十年，她怎么就能够不恨他！眼泪奔流，湿了男人的眼眶。
这痴情，直叫人又爱又恨。
“皓南哥，我们去检查，不要再逃避了好吗。”紧紧的抱住身前的男人，生怕这一个松手他就真的不见了，不见踪影，杳无踪迹。
肚子里一阵阵的抽痛，胎儿似乎都感受到了这份浓烈的悲伤。
他不说话，她的心，一寸寸的冰冷下去。
“唐皓南，你还要我怎样！”悲愤如潮，如同火山喷发，她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眼底尽是陌生。她不认识这个胆小怯懦的唐皓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