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想着,她渐渐陷入了沉睡。
屋外,风声起,月亮隐入云层,整个世界一片沉寂,偶有几声呼啸风声袭卷而来,却总在屋前一寸便消散不见。
凌穹苍探得其他人都已熟睡,才一个人悄然去了地下室,关门时便看到了迪赛笑嘻嘻的脸:“嘿嘿,凌老大,咱们可都是同进退的呐,你难道要扔下我一个人去?”
“你不用去。”凌穹苍拎出一个大箱子,银色的箱子在地球的重力作用下还是蛮重的,他轻轻拍了拍它:“我一个人,足够了。”
“哦,一个人够了呀,那我就不用人形跟你去呗。”迪赛笑眯眯的:“对方也是两个人,我去给你压场子啊!”
抬眼扫了他一眼,虽然迪赛一脸笑意,但是凌穹苍能看到他的决心,略微思索了两秒,他不想让他去只是因为他一个人在空间中穿行时更为轻松罢了,见他坚持,他便也无所谓地点点头:“随你。”
迪赛闻言,才真正笑了出来,笑容倒是真诚了不少,伸手从他旁边的柜子上拖下另一个箱子,摸着微暗的纹路,他不禁有些感慨:“哎,老伙伴,好久不见了啊。”
凌穹苍没搭理他,换了衣服便率先从地下室里走出来,迪赛跟在他身后,两人身上的衣裳是特殊材质做成的,在某种情境下,可以让人眼发生错觉,至少不会被任何仪器留下影像,凌穹苍唇角带着一抹嗜血的弧度,眼底一片冷漠,指尖光华流转,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如月光般温柔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刚抬起头,却怔住了——俏生生站在楼梯下的那人,可不正是一脸笑意的唐萧萧。
“怎么,很惊讶?”唐萧萧揉揉眉心,脸上的笑意带着几许嘲弄:“去找凶手算帐,却撇开我这当事人,这事干的不地道吧。”
凌穹苍有些头痛。
唐萧萧慢慢走过来,她也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我也要去。”
其实她确实也是很累了,但是心里的那股气依然让她整个人充满紧张感,那些人是盯死了她的,否则怎么可能会刚刚好那么巧,她一落单就被劫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要不是凌穹苍不是普通人,她很可能被杀了抛尸都不会被发现,活着回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敌暗我明,而且对方已经动手了的情况下,如果不趁势把对方揪出来,她怎么能安心地睡着?
伸手捏着她下巴,凌穹苍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不是很好:“你装睡?”
“嗯。”她回答得毫无愧疚感:“我看着你情绪就不对,明明很生气,却从头到尾没表现出来过,还比平时笑的更多,一看就有问题,以你的性格,你不像是这种会忍气吞声的样子,所以后来你让我去睡觉自己却不动,我就知道你肯定有鬼。”
看着神色阴晦不明的凌穹苍,唐萧萧很认真地道:“穹苍,我是很认真地和你在一起的,我从来不觉得我遇到什么危险是因为你的原因,我选了这条路,我选择了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决定,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后悔,而你的身份注定了这些事情肯定不会少,而且我的生命现在也长了很多,你真的能保证永远将我保护得滴水不漏吗?你昨天走之前有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不可预料的,万一以后发生别的事情让你无暇顾及我呢?我是不是又只能任人宰割?我需要强大。”唐萧萧眉宇是前所未有的执着与严肃:“我需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和你并肩作战,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也不想躲在你身后成为你的弱点。爱情,从来都不该是累赘。”
迪赛感觉他好像从来都没正确认识过唐萧萧。
其实一开始对于他俩的结合,他并不是那么看好,毕竟身份差异太大,虽然后面阴差阳错,唐萧萧成了半个弗雷星人,看上去好像与凌穹苍匹配了些,但是究其根底,他俩的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但是因为那件事情是他的错,所以他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事实上,他也没法有意见,毕竟那是他们的私事。
可是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为凌穹苍不值的,尤其是他耗尽精神力也要救唐萧萧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不过是一段感情罢了,死就死了,再找个不就行了?反正是生命脆弱的地球人,地球上到处都是,甚至他觉得凌穹苍的坚持都是令人费解的,但是最开始他也起过哄,甚至他们在一起也有他的原因,他就更没脸反对了……
弗雷星崇拜强者,像唐萧萧这种毫无战斗力的在弗雷星人眼里只能算蝼蚁,但是她却让他感觉到了曾经有过的感动,甚至隐隐感受到了精神力的波动,虽然她现在还是很弱小,精神力虽然不少,但是归根究底,只是因为和凌穹苍同源而得了些利益罢了,她本身的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否则此次也不会那么轻易便被绑架。
但是她此刻坚定的眸光却让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当年和凌穹苍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弗雷星一年一度的阅兵仪式,他作为实验室代表出席,其实也就是坐在看台上傻坐一两个小时罢了,除了浪费时间并没多少用处,实验室里的人脾气都有些怪,对这种仪式并不感兴趣,所以他便被推出来了,他忘记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了,大概是反正没什么事做,去玩玩也行。
当时星际战争还未结束,士兵们基本都在前线奋勇杀敌,所以这次阅兵仪式中的士兵都是些新兵,很多甚至还是精神力极弱的少年,正因此,所有人心里都知道,这届阅兵仪式从一开始就不过是走一过场,并没想过能有多出色,现场也确实不怎么样,与以往根本没法比,很多人看了一会就失去了兴致。
迪赛站在看台上,看着空中来来往往的士兵,许多动作虽然都做到位了,整个仪式也很是宏大,但是毕竟都没见过血,看上去就只有一副花架子没什么稀罕的,他意兴阑珊中难免带了些许懒散,坐在椅子里就有些昏昏欲睡,什么热血沸腾什么心潮澎湃,那都是些唬人的,他向来习文,对武力并不感兴趣,其他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就在阅兵仪式即将结束,所有人都极为松懈的时候,隐藏在政客中的几名流浪者突然发动了自爆。
可怜看台上一众武力极为一般的政客,在光弹轰击之下死伤无数,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光箭,无声无息,却挟带着死亡的气息。
迪赛是数据高手,他的特长便是分析各种数据,他能最精准的在无数数据流中找到需要的那条数据线,并循线而去找出规律,他曾经破过无数起大案,在实验室中如鱼得水,威望极高,但是他的精神力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他甚至从没应付过这种场面,看着疾速朝他射来的光箭,他连闪避都忘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一片混乱中,人群中突然跃起一抹银色身影。
那是一名极出色的士兵,年纪尚浅,眉宇间尚显稚嫩,但是出手却极为狠辣,他并没有伸手拉开他,也没有帮他把光箭挡掉,而是直接一脚把他踹下了看台。
连人带椅被踹到台下的迪赛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时他并不认识凌穹苍,他当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能结识实验室工作人员的人必然都是将军一类的,所以迪赛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呆呆的坐在一片废墟中,看着那抹身影如蛟龙般腾挪跳跃,一柄光剑舞得出神入化,没有过多的花样,他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游走,每次挥剑必定带走一条性命,剑剑都是直接割断对方的精神元,冷酷狠毒绝不留情,一时间血流成河惨叫无数。
一片鲜血中他一身白色盔甲如行云流水般闲适淡定,面对这片修罗场依然毫不动容,就算有流浪者投降求饶也不曾收手,直到杀死最后一个敌人,他才束手站在一片鲜血中收回了光剑,从头到尾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没有其他士兵对鲜血的反感和不适,仿佛对这一切极为熟悉,仿佛他就是为战场而生,为鲜血而活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微微抬眼看来,眸底一片冰冷,唇角甚至带着浅淡的笑意——那画面是他脑海里最为深刻的印记。
察觉到凌穹苍动了,他猛然回神,看着唐萧萧的眼里便有了些敬意。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凌穹苍会爱上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女子,他们太过相似,他们的灵魂互相吸引,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浑身都闪着光。
凌穹苍眼底有些无奈的宠溺,伸手在唐萧萧头上揉了一把:“进来。”
眼睛一亮,唐萧萧立刻扬起一抹笑容,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进了地下室,迪赛自然有眼色地没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