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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洗头的地方在里间,并列摆放了好几张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躺式洗发床。林希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然后松开马尾躺了下来。洗头发的小弟按得太舒服,使得林希又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盹儿。那小弟也不打扰她,只顾慢悠悠地按着她的头皮。

大约过了半小时,那小弟才叫醒林希:“希姐,去吹头发吧。”林希这才猛然惊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起包走了出来。

发型师已经在等了,一见到头上包着干毛巾的林希出来,立即拉开了他的专属座椅。林希乖乖地坐上去一动不动,等着发型师吹头发做造型。

发型师还在用干毛巾擦拭着林希头发上的水渍,正好又有两位客人走了进来。那两位客人边走边轻声交谈,A说:“是不是因为停水了啊?”B说:“不清楚,反正消防队还没有到,那楼中间那两层都烧起来了!”

店里有认识那两位客人的发型师立即迎上去问:“两位美女,你们说哪儿烧起来了?”

A小姐答道:“就是我们北园小区里边啊,有一栋楼中间都烧起来了,听说是一群年轻人在家里开派对,在阳台上搞自助烧烤结果引起了火灾。”

又有人好奇地问:“哪一栋楼啊?”

一同走进来的B小姐回答:“就是我们前面那一栋,15号楼,不知道是五楼六楼还是六楼七楼。恰好小区今天又停水了,没法灭火,听说已经报警了。”

林希那边的发型师吹风机还没有开,所以她自然听到了这段对话。

15号楼?林希的心猛烈一沉,立即让发型师停住了手,匆忙站起来说道:“我回去看看,你直接划卡。”说完便急忙冲了出去。

一出门,果然就见到小区里有浓烟正在往上升。不远处有忽远忽近的消防警笛声传来,不少不知情的群众正聚在一起指点讨论。

林希急冲冲地往自己家跑去,五分钟以后,她果然见到自己住的那栋楼中间第六楼的阳台已被大火灼黑,那火苗正往七楼蔓延上去。

楼外围了不少小区里的住户仰头看着那还在不断燃起的明火,小区的物业保安队充当了临时的消防员,正在对楼里的居民进行疏散。不少住户用湿毛巾捂了鼻子,相继从楼梯里跑出来。

林希的心迅速坠落,就像瞬间掉进了无底的冰窖一般。她来不及思考,一点一点艰难地从人群中突围出来,就往大楼的消防楼梯处跑去。

有保安见到这名女子还在往大楼里冲,不由得放声大喊:“小姐!小姐!你不能进去!危险!危险啊!”可是林希根本没有听到保安的呼喊,只顾着往里冲。

这时候消防车终于到了。十来个消防员迅速从车上跳下来,牵起了灭火装备和管道。

楼道里还有不少因闻烟逃生下来的居民,正匆忙往下赶。林希逆向而行,走得无比艰难。可是那一刻,她的心却无比坚定:她一定要上去,一定要抢救出她最珍贵的东西。

大火还在蔓延,可时光仿佛停在了那一刻。火光里,林希仿佛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家门外,身体僵硬,没有一滴眼泪。

终于逆行到了家门口,林希掏出钥匙开了门。一开门,屋内厚重的浓烟味就扑面而来,熏到了她的眼睛,呛到了她的鼻呛与喉咙。她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往里面冲。

客厅里已经有些东西燃烧了起来,正是深秋干燥的季节,那火苗越烧越旺盛。阳台上的花草窗帘更是已经变成了漆黑的残渣,室内易着火的物品也相继被点燃。

林希穿过那些明火,咬牙死命忍住来自腿部的灼伤与剧痛,来到房间的柜子前,伸出手去抓住她最后一线希望。

她将那一件世间最珍贵的物品搂在怀里,终于露出了绝美的笑容。满室浓烟里,所有的声音她渐渐听不到了,连意识了模糊了起来。

头脑里一片混沌,可她却意外觉得安心。即便就此闭上双眼,她也不会有一丝丝的遗憾和绝望。

尚存的潜意识里,忽然有一条明亮的路在眼前铺开去,遥望路的尽头,她竟欣喜地发现,有两个面容和蔼却遥远的人,正轻轻地向她挥手。

她也拼尽了全力挥手,想朝那忽明忽暗的路口跑去。终于,世界完全安静了下来,林希重重地倒了下去。

外面的消防员们升起了云梯,开始紧急灭火。

楼下的保安第一时间告知了消防员有个女孩已经冲上楼的消息,负责继续疏散人群的几位消防员戴了头盔面罩,果断上去营救这名女孩以及其他行动不便的受困群众。

此时。有一个男人,正坐在医院的急救车里,心神不宁栗栗危惧。

十分钟以前,他和急诊部的外科医生们一起例行开会讨论案例时,有位烧伤科的医生接到了科室的紧急电话。

那名医生正在说:“火灾?天哪,在哪儿?北园小区15栋?好好好,我马上下来!”

听到地址的那一瞬间,许牧原只觉得自己乱了心智。他从来都是冷静理智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心跳却忽然漏了节拍。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胆小。

是她住的那栋楼吗?她会有事吗?

许牧原担忧又忐忑,边跟着烧伤科医生往下跑,边掏出手机给林希打电话,可是打了数十次却没有人接听。他的心里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头脑也似乎被迷雾笼罩,浓得化不开。

就在那焦急的瞬间,这一位住院部的外科医生,跳上了急诊科的救护车。

路上,看着车外如直线飞逝的风景,许牧原却忽然想起了中学时代的自己和林希。

那时她像一个光辉热情的天使,永远有着明媚动人的笑容。她笑得灿烂,仿佛从来没有什么烦恼与心事。

她永远是学校里的佼佼者,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众人对她谈论纷纷满脸艳羡。学校的展示栏里,她的照片一年都没有换下来过。

那时候他就知道,有一个女孩,已经悄然无声地走进了他的心里。即使从未与她说过话,也从未接近过她,他也清楚地知道,那张青春无敌的笑脸,已镌刻在他心底挥之不去了。

可是,却不能靠近她。

不是因为她过于美好,而是因为他许不了她任何承诺。只怪遇见得太迟,他已定下远赴重洋的求学行程。也怪遇见得太早,他还没能走近她,就要背负自己的理想奔赴异国他乡。

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离开,然后,再请时光帮忙,忘记这一段如水无痕的暗恋。

可是,命运却再一次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已经出落得那么美好,又那么努力地生活。她甚至已经成了斯诺克专业裁判,她还是如同中学时代一样,脸上永远笑靥如花,如同上天从没残忍地给予她烦恼与忧愁。

可是,他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她。

他看得见她眼底的苍凉,他明白她心中定是历经了无数风浪,才能让生活的小船如此平静地启航。他知道,为了今天的完美蜕变,她一定经受住了无数次破茧重生的疼痛与努力。

救护车开得太慢,他还没有见到他心爱的人。

可是,就在那救护车上,他却突然想明白:他不能再等待了。

再多一秒,都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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