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安果断拒绝：“不能。”
“连你说情都不能？”
“现楚唯是云哲奴隶，他有权不让你见。”季长安沉下一口气，话总归是说圆了。“知道他如今情况便好，其他的，就当为了他好，也切莫多问。云哲是我师兄，这点你还不信他么。”
说到最后一句，季长安心底都是凉的。他也本以为楚唯就算卖身为奴，但以他了解的云哲，多少能照顾楚唯一些，不求楚唯受他特殊照顾，让他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总不是难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事关敏感的摄政王府，章庭湮也只好止步于此，“好，我不再问了。”
大敌来临前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王府。
摄政王寝殿中，红色帷幔一层又一层，从殿门到内室摄政王的床第，足有九层之多，云哲到来后，丫环们相继为云哲揭开帷幔，等他进入后，又重新放下。
云哲在床前，向摄政王屈膝见礼。
青帐后，一只五指修长的手轻轻一抬，示意免礼。
“王爷，季长安他们已离去。”云哲勾头禀道。
账后的男人冷笑道：“这两个小东西，还想扳倒本王这棵大树呢，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王爷不可不防。”云哲拱手说道：“据属下所知，皇上很有可能，会在祭天大典上对您设伏，皇上毕竟是皇上，自古以来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便是担着民心所向，越是公开，越是众目睽睽，他反而越敢对您动手。”
“这次本王有两位虎将也将出席大典，岑湛和老太后想发难，确是个不错的时机，”摄政王浅浅一笑，言词里颇未放在心上。“民心他们有，那又怎样，本王手里握着四十万兵马，他们若是想天下大乱，东卫趁机而入倾乱天下，就只管向本王发难。”他自鸣得意道：“本王早已吃准了那对母子的心思，他们不敢的。”
“王爷英明。”云哲身子微躬，想了想又进言道：“可属下觉得，仍有后患。”
“你以为，岑湛必定会在祭天大典中，对本王下手？”
“是，”云哲没有丝毫犹豫，“现在东卫有三个月国丧，国丧期后，必定会联合王爷卷土重来，皇上被逼在一个不得不发的境地，必定在东卫打来之前，对王爷您下手，扳倒您之后，他才能专心对抗东卫。”
“不知你的意思？”摄政王的语气颇犹豫。
因为过度审慎，养成了摄政王犹豫的本能，这本是他的优点，如今更是缺点。
云哲似乎进前一步，向摄政王说道：“王爷不可以再一味被动，事关王府存亡，逃避，或者用四十万重兵要挟帝后，总归不可靠，万一帝后费尽心思扳倒了王爷，那些将军却没有依您想象，来为您报仇呢？万一帝后将他们当中的某人收买，从内瓦解呢？”
“云哲所言有理。”摄政王长长一叹，仿佛在叹着人情冷暖，世事无常，“以你之见呢？”
“属下可为王爷分忧……”
……
离祭天大典还有三日，静夜无声。
侍郎府东厢，忽然有一去看不清形状的暗器射向院中，守在主屋外的孙野第一时间便察觉，身子腾空，带着铁护套的手抓向那颗暗器，并顺着暗器发来的方向御风追去。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刚有睡意的章庭湮，她赶紧披上衣裳，出门来看。
门前的墨香迎上，惶惶说道：“孙侍卫追去了，好像有刺客。”
“祭天大典眼见就要到了，他们得闹出一些动静，才叫正常。”章庭湮望向远方，嘴角一抬，
墨香赶紧道：“奴婢只是个小丫环，大人不要再在奴婢面前说那种事了，奴婢担待不起啊。”
“说多少遍了，不用自称奴婢。”章庭湮白了她一眼。
墨香呵呵咧嘴。
回到目光，章庭湮饶有意思地看着墨香，“以后不要去求季长安了，何必去堕自己的脸？”
“大人……”墨香闻言慌忙地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下回绝对不敢了。”
章庭湮托住她的手，央她起身，“你的心意，我领了。”瞌下眼睫，若有所思，“你主子的心意，我同样感激。”
“大人，”墨香面露羞惭。
侍郎府真正的主子从不是她章庭湮，而是亲手赐她这一切的人，包括墨香、书香两姐妹，其他的众多侍卫，厨子师傅……都是岑湛的耳目。
一个出身宫廷墨香，在一堆苛刻的规矩里泡大，若是没有主子示意，怎么敢瞒着章庭湮，去求季长安与她复合？
看来岑湛很看好她和季长安啊，章庭湮苦笑。
眼前黑袍掠动，轻灵地几无声响，孙野落地后走向章庭湮，“刚刚有人送来一个东西，不知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章庭湮问道。
孙野打开手，这时他手心里，躺着一只断开的红绳结。
走廊下的灯光将那根平凡无奇的绳结，反射在章庭湮眼中，却是触目惊心。
她带了十年的东西，怎会不认得？后来经过几个人的手，到了楚唯手上，这根红绳是楚唯送来，以表达某种记号的么？章庭湮拿在手中细看，轻轻地放在鼻下。
这上面，并不是楚唯的味道，她和楚唯一起生活过十年，哪怕楚唯身上臭汗淋漓，她也闻出独属于他的男子味道。
上次楚唯回侍郎府取东西，章庭湮心里明白他翻找的正是这要绳结，他将它视为珍贵的宝贝，万没有把它弄断的可能，更不会交于别人手上。
章庭湮从绳结的断处看到一些毛边，这是拉伸力造成的断裂。
一条小小绳结，到达章庭湮手中时，告诉了她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信息：楚唯出事了。
“看出什么了么？”孙野见她脸色难看，也随之感到了些些紧张。
“没什么。”她掩下眼中复杂神采，“我先回去休息。”
如果对方想玩花招，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主动现身。章庭湮摸不透对手意图，哪怕对楚唯的担心，快要令她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尽管极力的忍耐令她几乎抓狂，但还是不得不按捺自己，等。
章庭湮刚一只脚踏进门槛，一名侍卫匆匆禀道：“大人，我们在西面墙角下，发现了一包东西。”
侍卫手捧一个包袱，快步向章庭湮走来，在章庭湮的暗沉的目光下，将其打开。
一件染血的衣服，呈现在她面前。
这是楚唯的衣服……
“楚唯……”章庭湮瞬间眼眶湿润，巨大的刺激冲击思绪，她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是摄政王，他要用楚唯来牵制于她么？现在她该怎么办，如果不听摄政王操作，楚唯很可能性命不保，可一旦任由摄政王安排，会造成季长安与岑湛莫大的阻扰！
她狠狠地握住双手，牙关紧咬。
“大人，出什么事了，”墨香见章庭湮脸色惨白，神情万分痛苦，着实被吓得不轻。
“没事，没事……”章庭湮叨叨自言，眼泪倔强地含在眼中，连泪意都被她生生忍住，泪水不能帮她救楚唯困局，如此紧急关头，对楚唯的心疼又岂能再以眼泪表达！
她挥手退下东厢侍卫们，退下墨香，寂寂长夜里，她的身形单薄地让人担心。
站在她身侧的孙野淡淡看一眼地上的血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失神地道，僵着身体，一点点挪进屋内。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孙野跟上前道：“此事我们还需要仔细商议。”
“楚唯就在别人手上，他们想如何折磨他都行，我看到的或许不是事实，但很可能是不远的将来。”
“如有必要，我便向他们说出楚唯身份……”
就在孙野说到“楚唯身份”时，章庭湮突然回身，出其不意点他胸前大穴！
孙野完全没想到“失魂落魄”的章庭湮会点他穴位，不免惊怔。
“这么做或许能保下他的命，却是将我满门的把柄尽交付在敌人手上，你以为，我相信你会救楚唯？”章庭湮将孙野推放在门后，垂下深瞳，默然片刻。
绝然说道：“我不能眼见他死，这一去，就当我还他护佑了十年前的恩情，与我们形影不离的姐弟情义。”
孙野目似眦裂，瞪大的眼中充满惊诧。
像往常一样，季长安上朝路上必会经过侍郎府，第二天候府马车在侍郎府前停了片刻。
墨香走出侍郎府，遥遥向驾车的小五道：“我们家大人已经走了。”
季长安莫名地忐忑一路，听见墨香说话后，才松下一口气，但那些没来由的忧虑却并未放下。
金殿上，向来站在季长安身后的她也不曾出现。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不来金殿，而且墨香也说她走了，走了……难道不是指进宫么？巨大的焦虑感在季长安心头炸开，面不改色的容颜下，心中的情绪早已翻天覆地，祭天大典即将来临，在现在是最紧要时段，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意味着一场变故。
一场例行朝会结束后，岑湛让季长安随他走一趟，等出了公众视线，岑湛才笑着问道：“你一定在奇怪章庭湮今天怎么没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