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生兮天下和……呵……”妖月闻得祭坛上传来的祭祀大歌，突然冷笑了一声。
“主子？”小离惴惴然问道。
妖月长长的睫毛覆下，遮住了眸底涌现的讥讽，语气中带着一丝凉薄的笑，低声言道：“你可曾见祭祀之前还贪享女色的圣人？啧啧——”
“……”小离嘴角抽了抽。
虽说景仁帝祭祀之前不忌女色确实是过了些，虽是真龙天子，但终究是个凡人，且是权势在握的一国之主，行事，自然比一般人要肆意些。更何况，以九尾一族的魅惑，这神州大陆的人，只怕没几个能抵挡得住。
换个角度来说，受宠的，其实还是妖月。巫邀月如今心魂不全，与木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妖月，如何能留得住景仁帝？毕竟，白日里，与景仁帝谈天说地，推心置腹的实际上是妖月，巫邀月不过是个承欢的器具罢了。
只是，妖月的心早已被上仙装满，再容不下别个，景仁帝注定一腔痴情要空落了。小离默默地为景仁帝默哀。
待到日头偏斜，景仁帝经九九八十一次跪拜天地神明圣贤后，新年大祭终于结束。
一行人等浩浩荡荡地回了宫。
接下来便是后宫祭祀。
后宫祭祀祭的是祖先。以王后为首，领着后宫一众妃嫔及朝中有品级的夫人们，于宫中小祭坛先祭神明，再入奉先殿祭拜。
妖月心思不在景仁帝身上，对于这后宫的祭祀自然也就不上心。先前便与掌事嬷嬷言明，一切仪式，比照前些年白凝雪的方式来。
只是当年白凝雪毕竟年幼，空担名头也是无奈之举，然而王后竟然比照凝雪公主的方式行事，却是对先祖不敬了。
只是如今满西华上下都知道景仁帝独宠王后，哪怕掌事嬷嬷对于妖月这副对祭祀半点不上心的态度，意见极大，却也只能压着心中的郁怒，敢怒而不敢言。
除了掌事嬷嬷心中不满，白凝雪以及后宫的妃嫔们心中的不满更盛。
尤其对于南妃这样有野心的宫妃来说，主持后宫祭祀，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主持祭祀礼上，王后不单单是王后，还是白氏一族的宗妇。
如今，巫氏得了这样的身份地位，却半点都不珍惜，怎叫她不眼红嫉妒？南妃掩于袖中的纤纤玉手，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给绞碎了。脸上的神色虽说勉强镇定，只是那笑容中，便隐隐现了一丝狰狞。
白凝雪瞧在眼里，嘴角眉梢，便带了一份笑意。她站到南妃身侧，低声道：“南妃娘娘可还好？”
南妃回头看了白凝雪一眼。将神色再收敛了几分。
白凝雪却好像根本没有瞧她，将目光死死盯住了站在最前面的妖月，叹道：“这人与人，果然是没得比，当初母后主持祭祀，事事小心，亲力亲为，生怕出半点差池，对祖先不敬，便是这样，还得时常被父王敲打……”
南妃换上一副追思的神情，接口道：“先王后的贤惠，举国上下谁人不知？如今这位，自然是比不得的。”
“南妃娘娘错了，非是这位比不得母后，却是母后比不得这位！”白凝雪语气中带了一丝落寞之意，道：“虽说巫山一脉与我西华风俗大有不同，可是没有人生下来就懂的，便是母后，也是花了大精力学的。”
南妃听到此，很有感触，道：“是啊，但凡我西华这些世家女子，到得八岁上，就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派到跟前，指点各种礼仪，确实是要花大精力的。”
南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妖月的后背，声音越发的轻，几不可闻道：“也就这位，只当个甩手掌柜，竟是半点规矩也不会。”
白凝雪却从这几不可闻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叹道：“可不是，非但不会，且不愿学，也不知道父王看上她哪点，立这样的王后，还不如加封娘娘你……”
南妃猛然回首，目光锐利地看向白凝雪。
白凝雪却嘟着嘴，一副天真娇纵的小女儿状，神色并无异常。
南妃缓缓地收回目光，垂眸道：“公主慎言！这话传了出去，本宫只怕就没有活路了。本宫——没有这个福份。”
白凝雪状似无所觉，仍道：“我就是要说，她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母后。便是母后当年，也没有像她这样霸着父王只宠她一个的。”
南妃袖中的手再紧了一紧。自从巫氏进宫后，景仁帝便再也没有宠幸过旁的妃嫔了。别说宠幸，甚至连见个面都难。而她被景仁帝御口亲降份位明令禁足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景仁帝的面。也只有像今日这样的场合，远远地瞧上一眼，心中如何不恨？
“父王偏宠她就算了，可宗室居然也不管束她！”白凝雪恨声道。
南妃便想起之前白凝雪因为与王后发生冲突被景仁帝罚去宗室一事来，觉得甚是能理解白凝雪这种小女儿心态。
毕竟没有巫氏之前，独得圣宠的是白凝雪，景仁帝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白凝雪在这西华宫，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如今陡然间，满身的圣宠被夺了去，这心里的落差，自然小不了。
“确实，这宗室，自先王后仙逝之后，确实是不像样了。”南妃没有开解白凝雪，却道了句宗室的不是。
白凝雪顿时像寻得了知音一般，道：“南妃娘娘所言极事，这宗室理当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南妃心底划过一道暗流。
如今她失了圣心，自然不好出面。一旦再得罪了景仁帝，只怕连妃位都保不住了。可由宗室出面敲打王后，就与她无关了。
后宫中，除了她南家，自然还有别的世家大族出身的妃嫔。世家与宗室之间，总有牵扯不尽的关联，如果，由别人出这个头，哪怕到时候景仁帝怪罪下来，自然更是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将白凝雪的意思传达出去就好，届时，自然有人出头办事。
南妃主意一定，脸上的神色，便轻松起来，扬起了一抹矜贵的笑容。
白凝雪看着妖月的背影，嘴角高高挑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