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听到身后细碎的呼吸声，拈梅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淡定自若地继续煮梅。
妖月笑容微收，兀自上前在虚无对面坐下。虚无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梅香四溢！上仙煮茶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妖月这些年来早已习惯虚无对她的冷淡，见状不以为然，径直提壶给自己斟了杯茶，道：“能得上仙深夜相待，妖月受宠若惊呢！”
虚无低头抿了一口，并不答话。
妖月亦学得虚无的模样，底头抿了一口茶。
二人一直默然相对无言。
斗转星移，虚无才伸手收拾茶盏，轻声道：“夜深露冷，娘娘该回了。”
妖月最恨的便是虚无明知她不是巫邀月，却仍是以巫后称之，不由恼道：“不曾想，上仙煮梅茶的手艺了得，这装傻的功夫更甚！”
虚无漠然道：“既然你借头巫邀月的名头搅得这西华满城风雨不肯离去，想来甚是得意这巫后之位，贫道尊一声娘娘，不正合尔意？”
西华向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景仁帝这个国王是四国里当得最为省心的一个。若称得上闹得满城风雨之事，也就是这次白凝雪离宫出走之事了。白凝雪离宫出走，景仁帝出动了皇家龙华卫和西华城卫，满城搜索了三日三夜没有半点收获，最后若不是白凝雪自行回宫，且不知道景仁帝要如何处置龙华卫和西华城卫。
原来，在他眼中，白凝雪离宫一事，是她所为？妖月不曾想虚无竟是这般看她，不由朝虚无细细瞧去。
虚无垂眸敛目，半丝余光都不曾给她。妖月瞧不情他的神色，更是恼怒，道：“合着在上仙眼里，我妖月竟是如此不堪？”
虚无微微一顿，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得妖月寒声道：“白凝雪到底有什么来头，让你这般护着她？”
虚无看了妖月一眼，欲言又止。
妖月心中咯噔一下，她进了西华后，隐隐能看明白虚无约是奔着白凝雪而来。只是虚无一直以来，虚无对白凝雪，与对昆仑上下的一众弟子一般无二，甚至要更严厉一些。
那日，她过来找虚无协助她出宫寻找白凝雪，也是为了试探白凝雪在虚无心中的份量，只是彼时，虚无的反应，让她又觉得也许白凝雪对于虚无来说，不过是他在巫界的一个凡人弟子罢了，除了身为公主，身份贵重些，并无特别之处。此时，听虚无的话意，瞧虚无的神情，这白凝雪，定然不单单是普通的记名弟子这般简单。
“公主是上仙亲自去接回来的吧？”妖月惨然一笑，道：“我虽心悦上仙，但总不至于对上仙心爱之人下手，上仙何苦防我如此？”
虚无见惯了妖月或魅惑，或妖娆，或妩媚的各种姿态，唯独没有见过妖月这般凄然的神色，一时没有忍住，道：“公主历了劫，自然就归来了！”
言下之意，白凝雪并不是他亲自接来的。
妖月虽然心头微松，然困惑之意却更甚。如果不是虚无亲自去接回白凝雪而致白凝雪身上沾染了虚无的仙灵之气，那白凝雪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身上会有昆仑的仙灵之气？
“历劫？白凝雪和昆仑到底什么关系？”妖月问道：“白凝雪是不是出自昆仑？”
虚无不由便看向了妖月，妖月心底一突，更加确定自己猜对了，声音微颤，问道：“她是昆仑的哪一位？”
虚无看着妖月的神色，不由想起了当年昆仑之巅妖月与舞鹤那一战，一死一伤。如果不是那一战，他也不会下得昆仑来。
“且不管她是哪一位，眼下，我们先说眼下之事！”虚无长叹一声道：“我来西华，自然有来西华的道理。你的机缘却不在此，长此以往，只会折损你的仙缘。”
“仙缘？”妖月冷笑，道：“我的机缘在于你，没有你，我要那仙缘何用？”
饶是虚无再镇定淡然，闻言也不由变了眸色，他喃声道：“妖月，你何苦这般执迷不悟！仙妖殊途，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何不能？”妖月却将眉一挑，眉目之间，竟有股狂傲之气。“等我渡过天劫，羽化成仙，我们自然就是那神仙眷侣！”
虚无摇摇头，道：“所谓神仙眷侣，是指那些得天地灵气化生的上神，如我等经千年万年羽化者，却是要灭七情，绝六欲，方能成仙。此乃天道，天神与地仙的天道之别！”
“天道如此不公，那便不成仙也罢！”妖月不以为然，道：“人界有句话说得好，只羡鸳鸯不羡仙！我们做不得那神仙眷侣，做一对凡间的鸳鸯，也是不错！”
“妖月，休得胡闹！”虚无素来知道妖月胆大，却从来不曾被妖月这般直白地表白过，饶是他再清心寡欲，不由也觉得耳尖发热。亏得夜幕如墨，朦胧的烛火掩映下，瞧不出来罢了。否则还不知道妖月见了，会再做出怎样大胆的言行来。
“我几时胡闹过？”妖月却逼近了一步，吐气如兰道：“自上昆仑起，我心再无更改过……”
虚无几次领教过妖月那媚态，轻易不敢再让妖月近身，此时见妖月逼上前来，暗使灵力，连人带座，生生向后滑行了丈许，妖月生生扑了个空。
没等妖月反应过来，一道气流将她浑身包裹，推出了梅林之外。
妖月试途再回梅林寻虚无理论，却被一道强力弹了出来——虚无竟又在梅林外设了结界。
妖月唤了许久，也未见虚无松动放行，只得作罢。回转凤华殿。
直到小离问起，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弄清白凝雪的来历以及她与虚无的关系，结果说着说着，竟又被虚无带得跑了偏，离了题了。
“小离，你说，那白凝雪到底是不是昆仑上的什么人？她与上仙到底有何关系？”妖月喃声问道。
小离未曾在昆仑呆过，妖月都弄不清楚，她自然就更不可能知道。“主子若想知道，不如问问雪狼？”
雪狼心属妖月，对昆仑之事知之甚深，兴许知道一二。“要不我给雪狼传讯，让他来见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