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雪狼没有见到过，便是曾与妖月三百年朝夕相处的虚无，也是头一次见到妖月哭得这般委屈。只是他素来寡言少语，实是劝慰不来，只好轻轻地搂了妖月，轻轻地抚拍她的后背。
妖月却并没有沉醉在虚无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中，她猛然一把，将虚无推开，恨恨地道：“这解药之事，本就是我自愿的，你并不欠我什么，何必这般降尊纡贵地委屈你自己？”
“妖月！”虚无的神色越发的无奈，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岂能弃你不顾？更何况，我与白凝雪并无……”
“别给我提白凝雪！”妖月一听到白凝雪这三字，神情越发的暴燥。如果没有白凝雪下药，便不会发生后来的种种，她的心，便也不会伤至如此。“解药之事，既然是我自愿，你也不必提什么不能弃我于不顾，要于我负责这类的话！”
“妖月……”虚无唤道。
“是我眼瞎，竟没瞧出来……”妖月怆然道：“你二人既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为何还要如此再三的生生作出这许多事？”
可不是自己眼瞎？竟没有瞧出来，能让虚无心心念念不惜远下昆仑前来的守护的小姑娘，岂能是个普通人？即使她经了轮回，才了普通人，若不是虚无不设防，岂能让她下药得逞？说不得，这不过是他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做出来的小情趣！“我应当让白凝雪替你解药，也算得是成全了你们一对神仙眷侣……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罢，历劫一事，我自会想办法！”
“妖月……”虚无听妖月话里话外，误会了他和白凝雪，心中的无奈更甚。他难得肃了脸，姿态略略强势了些，一把擒住妖月，沉声道：“你因我而伤，我岂能袖手旁观……”
妖月将将停歇的眼泪却又重新落下，她略有些崩溃地嚷道：“夏玄月，你大可袖手旁观！”
虽说她追了这些年，可是她想要的，是他对她一片真心的回应，而不是他的报恩之情，若是因为报恩而让他勉强回应了自己，可中间始终有个白凝雪，那个曾经死在她手中的舞鹤！这样的带了杂质的感情，她情愿不要。
“妖月，你听我说……”虚无见她又哭，心头有些发乱。
可妖月却掩了双耳，道：“我不听，夏玄月，你明知我的心意，你既然心中无我，便不要施舍与我。你大可和白凝雪双宿又栖去！”
这明明就是醋了，而且醋得不轻。哪怕虚无再绝情灭欲，到了此时，哪里还听不出来？何况，他并不是真正的绝情灭欲。
“妖月！”虚无长臂一伸，又重新将妖月纳入怀里，轻声道：“你不知道！”
妖月的抽噎微微一顿，显然是在侧耳倾听。
虚无顿了一顿，方又道：“我万年修行，绝情灭欲，方修得大成，羽化成仙。驻守昆仑，开坛授徒……”
这是一般从凡人界飞升的地仙的日常，妖月初上昆仑之时，亦是奔着成仙去的，是已打听过这样的规矩。可上了昆仑，遇到了夏玄月，她的毕生目标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原本的得道成仙，变成了扑倒上仙……
怪只怪，三百年前昆仑湖畔初遇的那一眼，太过惊艳！
“……我从未见过这般灵气又懒散的小狐狸！”虚无接着道：“我告诉自己，这般好的根骨，不修仙实是浪费，所以，我才对你严了些……”
他初初收她之时，本就是想将她渡化成仙的。这事，九天八荒都知道。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昆仑福地那三百年朝夕相处，他对这只懒散的小狐狸上了心了。他见怪了满昆仑对他毕恭毕敬的小仙小妖，却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一个天天粘着他又精灵古怪的小东西，不管是蜷缩在他腿边，安安静静地闻琴，还是满福地撒欢，都让他觉得心底的某一角，暖暖的，柔柔的，这种感觉，他自飞升以来就再也不曾有过，不，便是在他飞升之前，也鲜少有这样的感触。
他生于名门，父母长辈对他的期待自然不低，要求自然便严苛了些。幼年时，他并不曾享受过多少天伦温情。少年时，他便一心修行，身为独子，父母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可他还是决然地出了家，没有半点不舍。
再后来，他历劫飞升，位列仙班，做了一方仙主。才发现，这仙人的规矩，甚至比凡人还要更严苛！可他既然走了这条路，自然便得遵守这规矩。
他一直做的很好，直到三百年前，那只拖着九尾在雪地里装死的小狐妖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彼时，他还不曾想到这小狐妖有朝一日会颠覆了昆仑，也颠覆了他……
虚无终归是个不善言辞的，他说的这般含含糊糊，听在妖月耳里，却只觉得他不过是出于所谓的责任，而说的安抚之语罢了。
“夏玄月！”妖月道：“我妖月喜欢你没错，可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怜悯，更不需要什么报恩，你也不必于说什么负责之言！昨夜，没有你，我也会去寻旁人解药……”
“妖月！”虚无如何不知道，妖月当时喝下玄天秘药，不过是为了逼他就范，为他解药而已。当时他确实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可是，在妖月喝下玄天秘药之后，他的心却突然乱了。“如果昨晚……你当真会去寻旁人么……”
妖月心中火起，赌气道：“自然会，我还没渡劫成仙，可不想早死……”
毕竟有三百年的朝夕相处，虚无最是了解妖月不过，闻言，他不禁失笑道：“你不会的……”
“我如何不会？”妖月犟道：“正因我不想死，所以才勾引了你，做下了那事……”
“若非我自愿，你觉得以你的修为，我的定力，你能诱得了我？”虚无突然悠声道。
妖月一怔，猛然抬头，却见虚无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妖月眨巴着眼，愣愣地看着虚无，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眼睁睁地瞧着虚无那张俊秀昳丽的脸在眼前不断放大。
虚无俯身，低头在妖月额头蹭了蹭，两额相抵，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妖月只觉得心如小鹿乱撞，嘭嘭地要跳了出来。
果然，又听到虚无温声道：“玄天秘药之所以霸道，不过是能将心中的欲望成千上万倍的放大……”
妖月眼睛瞪的更大。
“你能诱了我，不过是我心中有欲，而我心中的这个欲，便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