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妓女出手，效果自然不同凡响。
当天晚上，五奠县的金达莱小吃摊格外热闹，白吃一顿馆子还能再拿十块钱的老百姓们卖力地拍着桌子齐声高喊“我们要听金银熙唱歌”，李在勇无论怎么解释，这花钱买来的喊声就是停不下来，县里还以为出了什么群体事件，公安都出动了。
第二天一早，金达莱小吃的油条和豆浆还没等做好，老百姓又来喊金银熙出场。等午饭的时候，小吃摊又出现大批老百姓来预定二十块一桌的年夜饭，具体吃什么他们并不在乎，唯一的条件就是金银熙三十晚上能不能来唱歌。
脑袋也缺弦李在勇根本看不出来这帮老百姓是“托儿”，他既担心小吃摊的招牌会因此砸了，又不想错过这个绝佳的赚钱机会，于是他便给同在桃园村的孙树德打来电话，要求他赶紧把金银熙和孩子们都带回来救火。
在辽南忙活的莫二娃在孙超办公室里就已经偷偷打电话跟孙树德说了这事儿，盼着莫二娃能跟太平湾镇、望乡村亲上加亲的孙树德也觉得这事儿如此解决最好。
接到电话后，他马上去排练室找到了金银熙，可金银熙现在已经没有理智，没等孙树德把话说完，她就来了一句“我绝不会向那个日本女人屈服”，然后就要关门。有才的孙树德灵机一动，竟直接拿出他的二人转基本功，哭着来一句“你娘心脏病猝死，你爹殉情跳了鸭绿江”，金银熙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就乖乖跟着孙树德坐汽车回家“奔丧”了。
大年三十上午，莫二娃领着辽南市各衙门领导和市区商人们的车队回到桃园村，村里张灯结彩、年味十足，俱乐部各成员企业的老板们都带着家小赶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洋洋的喜庆，看来大伙在过去的1985年里都没少赚钱。
把客人安置到酒店，莫二娃到场地检查晚会的准备工作，贺一正率领演职人员进行最后的准备，陈海云正在组织领班们开现场会布置今天的工作，没了对手的马渊惠子依然是斗志昂扬，正在后台掐着腰跟陈海云她闺女吵架。
莫二娃看看这二道沟子小泼妇，问：“媳妇儿，她俩咋又干起来了？”
齐晴嘟着嘴看看他，道：“老爷用金蝉脱壳的妙计把金银熙支走后，惠子姐姐说她是临阵脱逃，贺师爷担心金银熙突然走了会影响晚会既定的节目安排、马渊先生担心惠子姐姐没了对手会跟那可怜的杰瑞联系上，于是他俩就合伙忽悠朝鲜语学得最好的赵莹莹，赵莹莹中计了，决定代替金银熙领着孩子们出场，把撕逼大战进行到底！”
“这……俺没用金蝉脱壳！金老师回辽东是突发情况，俺是接到你的电话才知道的！”
“行！我信了！大过年的你就别发誓咒自己了！”
莫二娃眯着眼嘿嘿一笑，搂过齐晴亲一口，问：“媳妇儿，马渊先生的事儿办完了？”
齐晴点头，道：“山田秀打电话回来了，说是那傻杰瑞在机场见到替身就下跪求婚，那替身先把戒指戴上，然后才摘下墨镜。杰瑞发现人不对蒙圈了，刚要说话这替身就搂着他接吻，一百多个记者冲出来拍照摄像，摄完就走。杰瑞和过来帮忙的战友回过神来，在机场蹦高骂街，结果收了马渊先生黑钱的日本警察以‘故意扰乱机场秩序’为由，把人全抓起来拘留了，据说他们在拘留所里天天跟日本黑社会干仗！”
“跟黑社会干仗？”
“昂！马渊先生说，稍微上点岁数的日本男人都对美国人恨之入骨，即便是黑社会也不愿意当亡国奴。那日本山口组老大听说拘留所里的那点兄弟打不过杰瑞和他的战友，竟然组织更多能打的人去警察局骂娘，故意进拘留所支援兄弟，杰瑞这下可惨了！”
这民族真他妈有血性，就连黑社会都比咱的“七台河子飞鹰帮”有理想、有志向啊！
陈海云看到她闺女呜呜喳喳，走过来训斥：“莹莹，你那是怎么跟你惠子阿姨说话呢？你不知道她是你的长辈啊？”
赵莹莹一扭头，道：“长辈怎么了？长辈就能随便换掉金老师的独唱了？”
马渊惠子掐腰瞪眼，瞬间从日本大小姐变身“二道沟子小泼妇”，喊道：“金银熙临阵脱逃，要是没人顶她的节目，那晚会的时间能排的开么？”
“什么叫临阵脱逃啊？金老师今早来电话了，是孙大叔为了赚钱把她骗回去的！”
“跑了就是跑了，找那么多理由干啥啊？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好好一个小闺女，跟高丽棒子混在一起没几天就学坏了！”
“你才学坏了呢！我告诉你！这歌你就不能唱！”
“唱不唱你说的算啊？这可是贺师爷和导演组做的决定！”
莫二娃看看齐晴，问：“媳妇儿，这咋回事啊？”
齐晴看着这俩小泼妇，道：“按照原先的计划，除了两帮孩子的节目外，金银熙还要上台表演一首她自己填上朝鲜语的《大海啊故乡》，前天她被那缺德的孙大叔骗走之后，赵莹莹就从刘娟阿姨那找了个学朝鲜话快的年轻女演员顶替她。可昨天审查节目的时候，惠子姐姐突然站出来跟那女演员PK，直接把人家PK掉了。这样一来，晚会就变成了两个日语节目对一个朝鲜语节目，支持金银熙的孩子们觉得不公平，都不干了！”
“专业的都不如她？”
“当然不如了！贺师爷说了，论传统文艺中国底蕴比日本深，但论流行音乐，日本人可是全亚洲的祖宗。昨天惠子姐姐唱的那首《习惯孤独》，其实就是邓丽君的那首《漫步人生路》，她唱完咱大家伙才知道，原来邓丽君的这首歌都是抄袭人家十年前的曲子！”
“这……邓丽君都抄他们？”
“你以为呢？香港、台湾的流行歌手很多都是靠着抄日本人走红的，被抄最多的人叫中岛美雪，据说香港和台湾的歌手要是没抄过她的歌，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乐坛混过！”
陈海云实在看不下去她闺女了，想要过去给这丫头两巴掌，齐晴拦住她，道：“还是让她俩继续吧！她俩打得越欢，贺师爷和马渊先生就越放心，要是她俩不打了，那俩人又得过来挑拨离间了！”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齐晴去酒店专门为宾客夫人们开办的“麻将专区”玩，莫二娃则是回到家中，已经赶回来的刘老爷子正在沙发上跟孙超聊天。
莫二娃进屋后，刘老爷子道：“二娃，你回来的正好，孙超刚才给我提了个意见，你帮我分析一下！”
“啥意见啊？”
“中央在1985年12月31日颁布了《破产法》试行草案，虽然全国各地有不计其数的国营企业已经提工停业，但是还没有哪个地方敢宣布国企破产。孙超建议咱们省吃下第一只螃蟹，你觉得如何啊？”
“爹，超哥让你吃螃蟹，目的是国企破产之后买人家的地皮开发房地产！”
孙超嘿嘿一笑，道：“俺都把这想法告诉刘叔了，不用你戳穿俺！”
刘老爷子摆手让自己的两个秘书出去，道：“孙超昨天通过北京的倒爷，从大领导的秘书处里买来一句话，说是大领导已经给警卫局和秘书处下了命令，只要接到国企宣布破产的报告，即便自己正在睡觉，秘书也可以破门而入，警卫不得阻拦。”
莫二娃看看孙超，问：“超哥，这话准么？”
孙超点头，拿手比划个三，道：“俺为这句话花了三千万美元！”
“****！超哥，你胆子是真大，天子的秘书你也敢买？”
“咱哥俩都是靠着投机倒把、垄断生意起的家，你小子遇到机会就敢把全部家当都押进去赌，俺为啥不敢花钱买几句话呢？”
刘老爷子点上支烟，道：“这部《破产法》颁布后，保守派把它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说是社会主义国家出现破产，就意味着彻底走上了资本主义邪路；而改革派则是把它当成了改革开放的节点，认为中国敢不敢走出这一步，关系到改革开放能否继续深化。两派人为了这件事儿斗得非常凶，各省各市都不敢轻举妄动。”
莫二娃的眉头皱了起来，问：“爹，你去北京见大领导，你觉得他是个改革派还是个保守派啊？”
刘老爷子摇摇头，道：“问题就在这！大领导既不是改革派又不是保守派，他是深谙帝王之道的天子，他从不明确表示自己向着哪帮人，甚至还时而帮着保守派说话、时而帮着改革派说话，生怕两派人斗得不热闹！”
莫二娃琢磨琢磨，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超哥买来的这句话就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大领导心里希望改革能够继续深化下去，等报告是为了提拔敢于推进改革的干部，不表态只是因为不想得罪保守派那些老顽固；第二是大领导希望改革开放到此为止，等报告是为了拿下敢继续改革的干部，杀鸡儆猴向全国表明自己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