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姐，奴婢是真的有些琢磨不透老太太的意思了，老太太这些年对您鲜少用心，难不成，这次真的存了抬举您的心思？”

琥珀早就心里存着疑惑了，只是方才碍于寿安堂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开口。这会儿，一回到兰馨院，她再也忍不住了。

琥珀本也是伶俐之人，私心觉着老太太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对自家小姐好的。可是，今个儿老太太那态度，却着实很引人遐想。

顾明嫣从她手上接过浸湿的帕子，擦了擦手，幽幽道：“老太太自然不会这般抬举我。只怕是，要给董姨娘几分警醒呢。”

琥珀迟疑了下，低声道：“大太太如今这处境，难不成老太太真的想让董姨娘取而代之。可奴婢冷眼瞧着，似乎这几日老太太对董姨娘心底生了嫌隙。如何又真的为董姨娘着想了呢？”

顾明嫣微微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董姨娘毕竟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这些年养在老太太身边，也算是半个女儿了。老太太的心早就已经偏了。只是，碍于侯府的声望，不敢做的太过罢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妙姐儿算计绣姐儿的事儿，老太太心底约莫是犯起嘀咕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老太太的抉择，毕竟董姨娘这些年也算是恭顺。”

“老太太是决计不想让许氏再掌家了，不过是把我拉出来衬得董姨娘不那么碍眼罢了。瞧着吧，老太太精明着呢。她可是侯府的老封君，向来是不想任何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尤其是后宅之事。”

和顾明嫣的乐得看戏不一样，许氏却是有些心急如焚了。方才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寿安堂出来的，整个人恍惚的很。

许嬷嬷自小就侍奉在许氏身边，此刻也忧心极了。

“主子，咱们不能再等了。”

听了这话，许氏仍然有些犹豫。

这些日子，她捉摸着给自己身边的丫鬟开脸，到时候若是在侯爷那里得宠了，总归是有人能够帮她说句话。她也多了一份助力。

偏偏这个时候她闻得风声，说侯爷近来很是迷恋怡红苑的一个戏子。甚至在外面买了院落，准备替这女人赎身，当做外室给养起来。

许氏那个郁闷啊，到底是什么小贱人，竟然把侯爷迷成这样了呢？

要知道，这些年，官场上虽然偶有应酬，侯爷也从未这般过分的。

依着对侯爷的了解，许氏自然知道这样的境况下，纵然是绝世美人也不如外面那人得侯爷的眼了。她根本就讨不着好。

许嬷嬷心疼她，却也只能够开导她。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罢了，主子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主子完全可以大方的替这戏子赎身，然后做主给侯爷抬进门来。到时候，您这份用心，侯爷肯定会记在心上的。”

许嬷嬷的苦心相劝让许氏真的是几日的辗转难眠。她总想着拖几日，再看看情况。可现在，怕是再也不能够拖了。

许氏感觉疲倦极了，可想到日后后院有个人能够分董姨娘的宠，也就多少有些平衡了。

一个小小的戏子她也真没把她放在眼中。那女人自然抱住了侯爷这棵大树，肯定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她若主动为她赎身，那么她自然该懂得感恩的。

到时候，她只要在她面前谨守本分，她肯定会给她更多好处的。

另一边，董姨娘又气又急，真的是就差跺脚了。

顾妙稀里糊涂的，也是有些没明白过来。老太太怎么突然抬举起嫣姐儿来了。

不行，她才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绝对不能够让任何人抢走这样的荣宠。

这么想着，顾妙一大早就亲自下小厨房，特意做了老太太最爱吃的小笼包。还弄了几道清粥小菜。

她很用心的挑了一件粉色锦缎比甲，淡淡的胭脂更显少女的清纯。

亲自拿着红色檀木四方盒便往寿安堂走去。

顾妙走的很稳，她相信自己今个儿一定能够把老太太哄的高高兴兴的。老太太这些年是真的是最宠她的，她想做的事情，老太太十有八九都会满足她。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也丝毫不比嫣姐儿差。老太太甚至是还说，有她这老婆子在，再多的荣宠她也担的起。

没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寿安堂。

“妙儿给老祖宗请安。这天气热了，听说老祖宗用膳没什么胃口，妙儿就琢摸着亲自在小厨房给老祖宗做了小笼包。香菇虾仁馅儿，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老太太一身暗棕色吉祥纹夹袄，双鬓已经有些发白，可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头上的祖母绿宝石簪子，更衬的她有气势。

老太太活这么多年，如何看不出顾妙打的主意。可这份用心，她还真是受用的很。毕竟是她身边养大的，这情分自然是不同的。

顾妙偎依在老太太怀里，鼻子有些酸涩道：“祖母，妙儿知道有些事情是妙儿性子太急躁才犯了错。妙儿其实早就后悔了，可瞧着祖母这几日那般宠着二姐姐，妙儿心里就有些害怕，怕祖母再也不喜欢妙儿了。”

“祖母不会对妙儿真的不管不问了吧。”

顾妙伤身的话却一语点醒了老太太。这些年她一直都犹豫着到底该如何妥善的处理许氏和董姨娘之间的事情。

近段时间更是因为长公主的关系，对董氏生了嫌隙。可仔细想想，长公主固然尊贵，可她也不能插手她内宅之事，不是吗？

董家当年获罪，如今自是不如当年。再想想二弟遭遇劫匪，她更是觉得自己肩上担子重的厉害。董家毕竟是她的娘家，她肯定得照拂着。日后，等她撒手人寰之后，侯府也该有个人来帮衬着董家，这个人，只能是董姨娘。

老太太轻轻的拍着顾妙的后背，安慰她道：“怎么会？你几乎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如何会不管你？只是，日后行事间，不能失了稳妥，记住了吗？”

顾妙哽咽的点了点头，忙扶着老太太往餐桌前坐下，“祖母，快尝尝这小笼包吧，您若是吃的欢喜，妙儿日日都给您做。”

坐在梨花木椅上的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早已经是笑容满面。

轻轻咬了一口小口，瞬间唇齿间淡淡的蟹香衬着香菇的清新，老太太的眼角都弯弯的。

妙儿的确是用心了，这蟹黄不好处理，她却肯一大早亲自下厨做这个，可见是把她这老婆子放在心上的。

古嬷嬷站在那里，看老太太这般开心，心里却满是感慨。这些年，老太太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董氏一族。可是，某种程度来说，这真的是个很大的负担。

董家那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更是狮子大开口。他们哪里把老太太当做亲人了，不过是一棵摇钱树罢了。

只可惜，老太太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翌日一大早，董姨娘便亲自往兰馨院来了。虽说碍着她姨娘的身份，她亲自来也不算什么。可这些年，老太太的恩宠，她这么做倒是有些反常即为妖了。

顾明嫣赶忙让琥珀上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董姨娘笑着看着她，眼眸中竟是没有半分的不悦。这样的亲昵让顾明嫣都微微有些错愕。

她知道，董姨娘不会这般镇定自若的，除非，她想从她身上算计些什么。

在顾明嫣打量董姨娘的同时，董姨娘其实也有着自己的算计。

昨个儿她彻夜未眠，直至黎明时分，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老太太让嫣姐儿学着管家，这表面上是让她有些难堪，可实际上，谁不知道嫣姐儿长得虽美，可却没有多少心思的。

说白了，就是草包一个。她若是趁着这机会，慢慢的让嫣姐儿信任她，最后她把许静兰留下的嫁妆，庄子，商铺，钱庄都交给她来打理，那该有多好啊。

嫣姐儿如今和许氏离了心，看得出如此受伤定是对许氏存了感情的，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伤心。如此看来，嫣姐儿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那么，她努力努力，该是能够把嫣姐儿给笼络过来的吧？

这么想着，董姨娘真心是舒坦多了。甚至她觉着老太太，或许也在打这个主意。她就不信，这些年老太太对董家的照拂，手头还能有闲散的钱财。不打嫣姐儿的主意，才怪呢。

“这些年，碍着太太的关系，姨娘想和你亲近，也难啊，就怕太太以为我挑拨离间。”董姨娘暗暗叹息一声，落在顾明嫣眼中，装的还真像。

顾明嫣轻轻咬了咬嘴唇，佯装伤神。

董姨娘见状，竟是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不伤心了。日后你常往姨娘的蔷薇院来，有什么伤心事都可以和姨娘说。”

顾明嫣心底冷哼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有几分讽刺道：“姨娘说的我都记下了，只是，怕到时候叨扰了姨娘和三妹的清闲。”

董姨娘一听这话，心里早已经是乐开怀了，忙笑着道：“怎么会？姨娘那蔷薇院平日里也惯冷清的，你若是去了，可不就有人和姨娘聊天解闷了。”

冷清？！顾明嫣真是觉着董姨娘太不要脸了，整个府邸谁不知道她的蔷薇院最得宠。

不过许氏也不是吃素的，或许真的过不了多久，董姨娘的蔷薇院就真的冷清了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