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压制?这特么一点儿也不好笑!
猫眼死盯住罗南,试图看透罗南的本质,可就像以前失败的经历一样,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末了也只能诉诸语言:
“其他且不说,这里……你确定有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猫眼所指的,是A区竞技场板块外围的某个位置,在新图上,某个红点标识得非常清晰,可在旧图上,并无踪影。
这片区域,在猫眼的超距感知范围边缘,她应该有所感应,可事实就是,她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一下子有了发泄点,红狐顾不得许多,几乎是追着猫眼的话尾,哑着嗓子附合:“小猫说得没错,你确定有人?你能保证准确而不是随便凑合……”
“你闭嘴!”
“你打嘴炮把脑子都喷出去了?”
猫眼和章莹莹几乎同时发声,长短不同,情绪不一,却是生生将红狐噎在当场。此时此刻,在红狐看来,不管是霜河实境,还是接应点,又或者虚拟的加密频道,都陷入一场让他难堪到窒息的静默里。
猫眼发泄式的喝斥之后,就归于沉默,似乎也为自己该站哪个立场而困惑。幸好这个时候,章莹莹再度抢戏,笑哈哈地给罗南抚背顺气,还要凭借身高优势,去摸他的头,好好夸赞一番,被罗南没好气地拍掉。
章莹莹也不生气,相反,她现在兴奋得很。她是罗南入会的推荐人,罗南的任何一份成就,都是在她脸上增光添彩--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认为。
她并不怀疑罗南给出答案的正确性,无关乎能力,只是出于对这个仍然青涩稚嫩的高中生人格的信任而已。
“喂喂,现在就要来个一锤定音,说说,为什么小猫没看到,你却看到了?”
罗南又想了想,终于开口道:“那儿是一具尸体。”
“嗯?”章莹莹一下子有点儿愣,不只是她,周围能第一时间明白过来的,少之又少。
章莹莹努力理解了一下,尝试解答:“你是说,那边的祭骑士扮成了尸体,所以竹竿和小猫漏过去了?”
罗南点点头。
“这也太……”
章莹莹简直都无语了,虽然罗南能在如此复杂环境下,看到五十米以外的一具尸体,已经非常了不起,可接下来这算什么破理由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千金诀,点破不值钱”?
没有否定罗南的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找猫眼求证:“是这么回事儿?喂,小猫?”
在第二声的时候,猫眼才反应过来,勉力答道:“那确实有一具尸体。”
她情绪低落,没有再置疑的心气。
竹竿也通过加密频道,给出那边监控系统的影像。确实,有一具尸体摆在那儿,体形颇为胖大,是城市里常见的超重人士,像是被子弹击中,趴伏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流了一大滩血。从出血量上看,幸存的可能性很小。
但凡是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不免都是哑然。横看竖看,这都是一具尸体没错,实在看不出有祭骑士改扮的迹象。
“呵……”
加密频道里,红狐嘶哑微颤的笑声响起来:“你说这胖子是祭骑士?好极了,看过公正教团资料的人举举手,夏城9个祭骑士里,有哪个是这副尊容?”
一时竟无人回应。
红狐的嗓音一下子拔高:“或者罗老板认为,对任何人形物体都不要放松警惕?那么按照你的逻辑,现在霜河实境里所有的尸体,都有祭骑士的可能……谁来验证?就凭那些加上去的光点?笑话!”
说到最后,红狐的嗓子已经撕裂了,他一直认为,他没有说错、没有做错,现在他更坚定了这一点。之所以碰到这么尴尬的局面,归根结底,是围绕在罗南这个稚嫩货色周围的“圣母”们,全无客观可言的维护态度所至。
他已经不只一次地想直接掉头而去,脱离这个见鬼的行动组,不至于被贴上“怯者”的标签示众。可是,从湖城到夏城,积郁了多年的戾气郁气,没那么容易泄掉,有这口气顶着,他就是碰个头破血流,也要把事情辩明白。
竹竿看他的表情,都替他难受,还想着中从中转圜一下,伸手按他肩膀:“狐狸,你听我说……”
“包括你!”
红狐用力挥开竹竿的手,已经通红的眼睛狠盯过去:“特么你脑子进屎了?让这么一个小毛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管对错,就对着一个后期加工的动图鼓掌叫好?”
竹竿再叹一口气,摊开手:“狐狸,你需要冷静想想……”
“冷你MB!”
红狐对着竹竿比出大拇指……向下的。随即长吸口气,双手分抓衣襟,抖了抖代表他荣誉和名声的红夹克,再次咧嘴发笑:“这样,你们不做,我来好了,我们就打这个赌,赌祭骑士!”
竹竿一怔,忽地醒悟红狐的意思,伸手要抓,可身为非战斗人员的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有“都市猎手”美誉的红狐?伸手就抓了个空。
“拦住他。”竹竿向剪纸招呼,可后者也是精神强化者,不比竹竿好到哪里去。
红狐几个闪身,就出了作为接应点的购物中心,融入到繁华街区的涌涌人流中。等竹竿和剪纸冲出来,视线都已经被雨幕模糊掉了,哪还能看到红狐的影子?
你们不是说我只懂得放嘴炮吗?老子现在就做给你们看!
红狐嘴角噙着冷笑,向着今夜市中心最混乱的区域,大步前行。
“红狐,不要做没意义的事!”
“占不了道理就要撒泼打滚吗?”
加密频道里连续切入两个信息,前面是何阅音开口,后一句自然是章莹莹。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随即何阅音就以空前严厉的眼神刺过来。就算以章莹莹一贯的跳脱性情,也瞬间窒了一记。
就在章莹莹想要反击之时,白心妍凑在她耳边讲:“喂,不能把人逼得走极端!”
章莹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受白心妍提醒,她确实发现,红狐的状态不太正常,甚至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儿。
至于么?
也在此刻,红狐嘶哑的嗓音进入加密频道:“那你讲明白点儿吧,秘书小姐。你给我讲清楚,意义在哪儿?这该死的晚上的意义在哪儿?”
红狐依旧是用“低级错误”的方式通讯,根本不管左右行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他破口大骂之后,又是哑声自嘲:“既然都没意义,也不差我这一件。”
话音落地,他脚下更快了几分。接应点与霜河实境的距离,其实要比盂兰酒店更近,他暗施脚力,说话的功夫,就遥遥看见正被射灯和警灯包围的“三角飞船”。
前方,是从霜河实境方向撤出的一波波人流,他们脚步或急或缓,神情则在怔忡、慌乱、兴奋、好奇之间来回切换。
红狐不闪不避,迎着人流撞上去。他双手抄兜,用最放松的方式,逆流前行,手臂、肩头屡次擦撞,却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嗯哼,很熟悉的感觉,这些无知的面孔,与湖城也没什么分别。
红狐唇边的冷笑仿佛是用刻刀雕刻而成,这也是他习惯的弧度。荒谬的既视感层层袭来,使他的记忆有些骚动,似乎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人流,这样的自己……
只不过,前方没有“三角飞船”,有的只是拼命藏匿气息,慌乱逃窜的目标。
哦,记起来了,多么完美的行动,
一帮和他同样出色的朋友、同行,用十日夜的时间布局,完美执行了每一个环节,由他这个“都市猎手”执行最后一击。
在最繁华的市区,没有伤到任何一名无辜市民,从容击杀目标--那个以传教名义,虐杀妇幼祭祀邪神的所谓“狂信徒”。
肮脏的血液溅到他的夹克上,却如同肆意喷溅的香槟。那一刻,所有的参与者欢呼雀跃,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刚过了“入会考评”的年轻人,连觉醒者都很少,却利用严密的计划和高度的执行力,层层磨削目标的本钱,制造各种有利形势,最终将具备“B-”实力的狂信徒完美击杀。
然后呢?然后是什么?
教团在湖城肆无忌惮的报复性破坏、参与行动的名单泄露、点名道姓的追杀,短短几天时间,参与行动的年轻人,死了一半有多。
在此期间,协会做了什么?
总会一纸“行动完全不顾后果”的评价与申斥,分会一张等同于驱逐令的“避险车票”,以前同道好友的“闭关远行”……
侥幸活命的他们,像狗一样从湖城跑出来,躲入荒野,星散四方。如今联络,十有九不应,不知所在,不知存亡。
这特么就是结局啊!
人流在红狐身前分开,无数似曾相识的模糊面孔从肩膀两侧流过,他的心情莫名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平静状态,甚至还能开点儿玩笑:
“距离目标856米,预计90秒后抵达。诸位可以加码加注,不过谁要敢动我的赌具,我跟他急!”
加密频道里一片静默,就像是他逃离湖城的前夜。红狐唇角抽动,这仅余的记忆,最终也都封入那讥诮冷然的笑容里。
此时红狐已经来到了霜河实境外围,这里还有大量围观群众,随着警方的警戒线一路外扩,不情不愿地向后退,其中还有一些没能占据好位置的媒体报道人员,正试图逆势挤出一条路来,离现场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