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恍惚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章鱼打开营养舱。
“哎哟喂,不好糊弄啊,他们在这上面都是半个专家了。”
章鱼摘下装饰用的眼镜,拿着软屏给自己扇风,表示辛苦的感受:“暂时是应付过去了。只说目前症状不明显,不敢全否认,否则他们肯定带你去其他医院看的。好吧,我承认,就是现在也不保险,你做好准备。”
……是这样没错。
罗南有些茫然,这能怎么准备?往后的日子里,他就要被姑父姑母当成精神分裂症患者来看待了?
章鱼看出罗南的低落情绪,笑呵呵地道:“不要纠结,某种意义上,他们也不算错。知道嘛,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个能力者都有精神分裂。”
罗南愕然抬头。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欧阳会长的高论,欧阳辰,欧阳会长你知道吧?”
“嗯,就是发明六耳的那位。”
“对,就是他。他是夏城协会唯一一位明确注册的‘超凡种’,从精神强化起家,是该领域的绝对权威。你也是精神强化型,回头可以好好请教。”
章鱼对欧阳会长显然是很佩服的,着重给罗南介绍一下,然后才道:
“欧阳会长就讲过,作为能力者,往往需要正常世界一套逻辑,‘里世界’又一套逻辑,而且,每个觉醒者,也应该有一套自我逻辑。
“正常世界的逻辑帮助你基本的‘吃喝拉撒睡’不至于出笑话,让你按照法律、道德规则行事,也教给你社交、工作的简单原则,成为一个正常人类……”
罗南“唔”了一声,发现这与“社会格式”的定义很相近,当然,任何一个社会学理论,在类似的概念上都很相近。
“至于‘里世界’逻辑,就是一个能力者的小圈子逻辑,什么崇尚力量、注重自身强大、以能力分出高下阶级之类。本来很简单,在自个圈子里耍弄就好,就像什么搏击协会?
“可问题是,‘里世界’对‘正常世界’具备着强大的影响力,这就使‘里世界’的逻辑,对现实世界的逻辑形成了扭曲……喏,像不像精神分裂?嗯,或者说,像一切精神病的典型体现?”
罗南必须点头:“有点儿像。”
“必须像啊!若说有差别,也就在于精神病患者无法用他们的逻辑影响现实,他们的逻辑就是虚幻的、脆弱的、荒谬的;而我们可以做到,我们的逻辑就成了相当一部人必须承认的规则。”
章鱼做了一个平移的手势:“如果把这个道理,置换到‘自我逻辑’上--记得吗,欧阳会长建议每个觉醒者都应该有一套‘自我逻辑’。”
罗南莫名吸了口气,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如同渐涨的潮水,漫过胸腹、口鼻、头顶。
章鱼继续讲下去:“所谓‘自我逻辑’,就是能力者用来解释本人能力的一套自洽理论--只要你可以从头到尾,形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并且可以实际地验证,那么不管多么荒谬都可以。
“就像秘密教团的那些疯子……他们行事荒腔走板,可无损于他们的强大,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拥有一个内在逻辑,并利用这逻辑,成功地扭曲外部世界。”
“咱们还可以举一个例子--令祖父罗远道先生,可以吗?”
罗南默然。
章鱼就这么讲下去了:“你爷爷的症状我也看过。抛去神经系统病变不提,他就是‘自我逻辑’无法战胜‘外在逻辑’的典型表现。如果他真的拥有极端强大的力量,可以影响全宇宙,那么他就是正确的呀!说他是宇宙的中心,世界的真理,也是恰如其分。
“可在现实中,不可能拥有这种层次的力量。所以我们这些能力者,不能陷于妄想,还必须遵照现实,按照自己真实的力量层次,去琢磨、修正内在逻辑,让你的逻辑可以在外部世界完美实现。”
章鱼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累了,他摊开手做总结:
“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能力者都是一个试图用‘自我逻辑’去扭曲客观现实的精神病。再加上正常世界逻辑、里世界逻辑的双重影响,我们难免会累。所以有人就想‘推墙’,让正常人适应能力者的存在,让能力者主导这个世界;也有人完全不理会、不在乎、不接触;更极端的,不承认正常世界的逻辑,不把“非能力者”当人,动辙杀戮的也有。
“喏,很不幸,你年纪轻轻,就进入这个巨大的精神病院,只能是再辛苦些了。如果非要提个建议的话,你还是以是‘里世界逻辑’为主比较好,这算是一种折中。毕竟你还不是觉醒者,早早开发‘自我逻辑’,说不定真变得疯疯癫癫;而按照正常世界逻辑,又未免太笨拙、不上道儿了。
“所以喽,多参加一些协会的活动,多认识一些朋友,形成自己的圈子,慢慢就会适应的。嗯,这算是前辈的一个的忠告吧。”
罗南脑子被一团“逻辑”塞进来,脑子多少也有些懵。但他看出来了,章鱼哥是一个热心人,说的这些,固然玄虚了点儿,却对他很有帮助,也确实是想开导他,当下郑重道谢。
章鱼笑呵呵地摆手:“不用客气,能捞到讨好‘通灵者’的机会,也很难得啊。以后再行动的时候,不要让我冲得太靠前就行……我只是个药剂师,真不是冲锋陷阵的料。”
这当然只是玩笑,不过听他说起‘药剂师’,罗南忽地想起早挂在心里的那件事,略一沉吟,便道:
“章鱼哥对配置精神药品很有研究?那接不接受订制呢?”
“当然接受,用途讲明白就好。”
章鱼顺口回应,可紧接着他就是一怔,换了副眼神,把罗南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还摸起下巴沉吟,半晌,他才再度开口:
“嗯,特别是你这样的未成年人,更要讲清楚……你不是有什么坏习惯吧?”
罗南没有直接回应,略微凝神,通过六耳,给章鱼传了一段分子式过去:“要配制这种药剂,可以吗?”
“还真配啊?我要价很……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