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敲山震虎，当真是立竿见影。
汤圆刚回到漫咖啡，凯文的安抚微信就和风絮语地吹了过来。
“汤圆啊，医疗专题你是核心团队成员，不能倒，安心养伤。这段时间算是弹性工作，有任何进展，随时保持沟通……”
哎--今天算是彻彻底底坐实了靠男人上位的婊砸骂名了。她无奈地撇撇嘴，把手机随手撂在了沙发上。
“不介意我坐下吧？”那茜凭空杀了出来，盈盈浅笑。
汤圆吃了一惊。看到她手中拎着的咖啡外卖纸杯，她干笑：“当然不介意，那姐，坐。”信通大厦里，大大小小有三家咖啡厅，那茜何至于跑到邺轩投资的楼里来买咖啡？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那茜坐下：“我知道你为了报道的事，还在耿耿于怀。既然医疗专题还是你我二人组，我觉得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汤圆了然地点头：“愿闻其详。”
“你我都知道，我是被钱盛楠当枪使了。”那茜耸肩，“当然，我是自愿的。你扪心自问，如果你跟张家少爷不是旧相好，你会这么过激地看待这件事？”她笑：“易地而处，你跟我的选择会是一样。”
“不会！”汤圆断然否道，“我承认，为了挖新闻，我的确很豁得出去。可这种触及底线的事，我绝不会做。”
那茜冷笑：“有爆点的报道本来就天生自带争议。你是在感情用事。”
“那姐，作为你的小兵，你一直是整个TEAM学习的榜样。”汤圆一脸真诚，“无论你信不信，在这件事之前，我对你是很敬佩的。可是，这篇报道颠覆了我过往的认知。”她深吸一气：“这才是我死揪住这件事不放的原因。我并不是想与你为敌，即便在工作上，我们既是合作关系，也是竞争关系。”
她左手禁不住抠住右胳膊上的绷带：“如果你见过小丸子，就会跟我一样的感觉。那个孩子太无辜太可怜了。”
“我相信你说的。”那茜轻描淡写，“所以啊，你还是在感情用事。”她拆下外卖咖啡的纸包装，抽开盖子，晾着咖啡，一副作势长谈的架势：“你应该学学我。”
她挑眉，冷眼：“从你加入我的TEAM第一天起，我就看你不顺眼。尤其是你搭上项邺轩上位后，我更看你不顺眼。可是……”她又耸肩：“我接受现实。”她语气略带嘲讽：“能搭上大咖，也算你的本事。”
“那姐！”汤圆恼羞地打断她，俊脸窘得通红。
那茜比手止住她：“听我说完。既然搞不掉你，不得不跟你同坐一艘船，我觉得我有必要与你修缮关系。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
汤圆怔忪地看着她。不可否认，那茜此刻给她的心理震撼巨大。卫生出版部瞎混的五年，她从没直面过这样的场面。职场上，她是十足十的菜鸟，气场较之那茜，逊色了不止一点点。
“盯住汇城和项邺轩的这两根线，没人比你更合适。”那茜理智得令人发指，“我嘛，总算揪住张和张这点契机，占了一席之地。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合作互赢。”
汤圆强迫脑子飞转，却当真想不透那茜到底意欲何为。项邺轩说的不错，她的确脑子缺根弦，不适合这种烧脑的阴谋阳谋和结盟。
“钱盛楠把报道栽赃到你头上，一来是转移荣巧巧的视线，把矛盾焦点引到你头上，二来她想离间你和项邺轩的关系，三来她帮了项邺轩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否则项邺轩哪能那么容易入股张和张？”那茜抿了口咖啡，“一石三鸟，你哪里是钱盛楠的对手。”
“不要绕弯子了。”汤圆合上手提电脑，定睛看着她，“我脑子不够使，有话直说吧。”
那茜轻笑：“在钱盛楠眼里，我是她埋在你身边的眼线，不，准确来说，是枚定时炸弹。而桂都借壳案，她是我的眼线，我们相互利用，是互助互赢的组合。”她又抿了口咖啡：“以她的脑袋瓜子，接下来，她少不了用我当枪来对付你。”
“所以？”汤圆蹙了黛眉，语气有些虚浮，“你想玩无间道？”
“呵呵。”那茜笑了，“这个比喻恰当，你总算开窍了。”
汤圆无法言喻此刻的心情。办公室政治，她是一点都不懂。她无非是想好好做事而已。可现在，她似乎是卷入了一汪泥潭，进退维谷。“做无间道，你想要什么报酬？”她纯属好奇而已。
“很简单，共享你我的新闻线索，成为一个真正紧密的TEAM。”
共享？无非是要挟她成为死心小跟班罢了。汤圆深吸一气，挤出一丝微笑：“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就丧失了仅剩的一点胜算。”那茜口吻强势，“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你都会输得很惨。”
“何以见得？”汤圆不服气地反驳，“我偏不信，我不靠旁门左道就会一败涂地。况且，我从没觉得工作生活上，有输赢二字。”
“妹妹，你还太嫩了。”那茜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轻叹，“我之所以坐在这里，对你苦口婆心，无非是觉得你我各取所需，有合作共赢的可能。对我而言，你比钱盛楠更有用。可是……”她定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汤圆满脑子乱糟糟的，全是一石三鸟啊，一败涂地这些。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倔强地坚决摇头：“谢谢好意。我脑回路太短，不适合玩无间道这种高智商的游戏。”
“好吧。”那茜起身。迈开一步，她又停住：“钱盛楠在龙城一品的物业，是项邺轩打点的。这个你知道吗？”
汤圆眸光滞住，一脸惊愕。
“你不妨考虑下我的建议，如果改变主意，春节后随时找我。”那茜浅笑，“对你而言，那个男人比区区几个案子，要有价值得多。输给钱盛楠，多可惜啊。拜--”
那茜早走了，汤圆还是凝滞状。钱盛楠一直是她刻意回避的问题。其实，早在F大食堂巧遇，她就猜到了，钱盛楠在西京安顿，应该是项邺轩出的对价之一。她不过是自欺欺人地装糊涂罢了。
可是，猛地被人戳破，她还是应对无能。更何况，他真把她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好久，她才无措地端起果汁，一口气灌了半杯。其实，那茜说得不无道理，暗箭难防，她现在已然腹背受敌。荣巧巧视她为眼中钉，钱盛楠视她为肉中刺，而那茜则虎视眈眈地趁火打劫。
那项邺轩呢？
那茜说，钱盛楠是在帮他，那他是领情了，还是暴怒了？他那么看重荣巧巧这个小妹，他是姑息钱盛楠的歪心思，还是纵容？她此刻才发现，她对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掌控力，甚至一无所知。
而过往的几个有限片段，无不警示着她，钱盛楠到底是个怎样危险的存在。他其实是放不下她的吧。如果不是已故的前荣太，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坚决地拒旧爱于千里。
她像抽了筋的虾米，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下意识地拨出了电话。
“找我有事？”项邺轩的声音一贯的清冷。
“哦--我们搬到龙城一品住吧。我伤了胳膊，就一直没动，很容易长膘。”汤圆试探，她自觉被逼成了心机婊，“那里有健身房，有跑步机，随时可以用。”
“好。”手机那头，回得很干脆。
汤圆稍稍心安，却还是不死心地试探：“你在龙城一品还有其他房子吗？你不是说，不要同居嘛。如果有闲置的房子，我正好搬过去暂住。”
手机那头，顿了顿，许久，他才清冷地问：“我正在开会，你一定要挑现在商量这个？”
“哦--”汤圆顿时泄了气。她干笑：“没有，就算了。我想过了，反正凯文都给我放大假了，我再赖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提前回临桂算了，有汤太煲骨头汤，胳膊也好得更快。”
手机那头，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她听见轻轻的脚步，他应该是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你怎么了？”他问。
汤圆隐隐似感觉到他的一丝关切，但极其不真实。“哦，没什么。”她强打精神，“凯文给我来消息了，无非是要我别胡思乱想，安心休假。所以……”她干巴巴地嘿嘿：“我想，我还是听领导的话，乖乖回老家歇歇吧。”
“行程定了吗？定好了，叫秦昊订票送机。”他程式化地差遣人。
汤圆心凉。她心里是期待他挽留的。热恋，不该是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她怎么觉着，只有她一个人心挂挂地念着他呢。
真的，跟项邺轩在一起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像在坐过山车，敏感矫情得像个碧池。
她其实早就知道，这场恋爱谈得不正常。她总在打鸡血一鼓作气和反反复复矫情之间徘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不坚定了。
“哦--”她近乎轻叹，“那我联系他。不打扰你了，拜拜。”
“汤圆？”他总算叫住了她。
“嗯？”她又暗怀了一丝希冀。敏锐如他，应该觉察得到，她问龙城一品的其他房子是知道了什么。如果他向她坦白，她便相信他是坦坦荡荡的。
可是，项邺轩还是让她失望了：“行程定好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好安排时间。”
“好！”汤圆苦笑。挂断电话，她便打道回府，路上，见缝插针地定好了行程，当天六点的航班飞临桂。
“这么急？都来不及跟项总吃晚饭道别。”秦昊驱车送机途中，一脸狐疑。
“想家了。想回家吃饭。”汤圆兴致缺缺。她现在应该算是莎一刀所说的，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吧。她苦笑，她才不是，她只是把难题交给时间去解决。
“项总今年应该是去夏威夷过春节。你不打算一起去？”秦昊有时真有点傻缺，完全看不懂女人的表情。
汤圆怔怔地看着他：“夏威夷？”
“是啊，项老先生这段时间旅居夏威夷。项总忙着做生意，项老先生忙着环游世界，两个人也就春节能凑到一块……”秦昊絮絮叨叨。
看吧。她掌握的信息还不如他的助理。可见他也就拿她开涮，寻开心一下，压根就没跟她分享过什么。而她，则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以来的趣事都给他叨叨完了。
汤圆，你可真傻缺。
“我们才在一起几天？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咯。”汤圆解嘲地笑了笑。
秦昊嘿嘿：“那倒是。项总比较慢热。”他似觉说错了话，又补道：“不过啊，他对谁都冷冰冰的，人却是个大好人，对你，比对谁都热乎。”
“那对钱盛楠呢？”汤圆早想逮住秦昊，问个究竟了。
果然，小伙子紧张变脸了：“汤姐，你可别误会。项总跟钱小姐就是合作关系，他们私下都不联系的。”
“她也住在龙城一品？”汤圆索性追问。
秦昊紧张得差点走岔了路口：“这个……我……不知道。我跟钱小姐……不熟。”
汤圆一听就了然了。她扭头看着高架一路蜿蜒着伸向清晰可见的机场大楼，不再废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