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呆呆地靠在墨月胸口，巫双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可脸上已经先扯开了笑容。
脸埋在他的怀中，有些如在梦里，傻傻地任他抱着，手足无措。
她之前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很大一段话，慷慨陈词掷地有声……然后呢？
然后他对自己说——巫双，你赢了。
我赢了？
他的怀抱不温暖，不柔软……可是却弄得她鼻子开始发酸了。
小心翼翼抬手搂住墨月后背，她生怕会惊醒这个得来不易的美梦，连声音也放得很轻，愣愣的一字一句。
所以……
“你……不丢下我了？”
他微微点头，紧了紧怀抱，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喜欢我……？”
“嗯。”
“和我喜欢你一样？”
“……嗯”
她刚才的张扬霸气全部收起，声音缓缓还带着淡淡的哭腔。
委屈了好久，追逐了好久，她早就想到过最坏的结局。美梦成真的一刻，却并无想象中的狂喜，有的全是点点滴滴夹酸的滋味。
“骗人。”
她眼眶发涩，低头拱在他怀里，“明明是我更喜欢你。我从来都不会欺负你……”
“你刚才不是欺负了吗？”
在她耳边，墨月的声音仿若低喃，却一本正经，“本座从来不知道你会这般……勇猛。”
他似乎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这个评价。
“噗嗤——”
巫双没忍住，笑出了声。
勇猛吗？女孩子家家的她很勇猛？
嗯，就勇猛吧，挺好的。无她这般勇猛，又怎能将尊上大人手到擒来。
“抱歉。”
他要抱歉的似乎很多，就连刚才他都伤了她。
伸出手，墨月运息在她背后慢慢轻抚，渐渐理顺了巫双体内紊乱的气息。
她让他害怕了，在听到那句“上天入地，碧落黄泉，生生世世，我巫双都不会再记挂你一丝一毫”，墨月第一次害怕了，他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会害怕她真的说到做到。
什么叫守得云开见月明，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从没笑得那么开心，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全蹭在了墨月的衣服上。
“我老早就想这样了。”
让你总是欺负人，让你总是高高在上！
赢了，她实实在在地赢了。他再也不会躲了，再也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让自己委屈，再也不会动不动本座本座地推她到千里之外。
真好……
真好？
真好——你妹！
说了不丢下她的，害她美美地在河边吹了那么久冷风，结果他还是对她说——
“本座……我真的要去闭关。”
巫双：……
“那我可以跟着去吗？”
墨月很认真地想了想，“现在还不行。”
现在不行，那以后就行了？虽然不大乐意，但巫双还是秉持自己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了。
“一月为期。”他说完，径直吻上了她的唇，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紫云山再见。”
话音落，一挥衣袍，我们的鬼王大人再次原地消失。不过，这一次他一直看着她，眼中闪动的那些是依依不舍？
就是吗，他很舍不得自己的！
摸着唇，巫双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那一联排的柳树桩。明明是诡异的景色因着她此刻的好心情都带上了几分别样美感。
——真是的。都要走了，才亲这么一下。还鬼王呢，一点都不霸气。
翌日。
司马钦醒来之后就发现了巫双的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吃饭会莫名地笑、走路会莫名地笑，就连好端端坐在屋子里也会突然脸上挂笑，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妹子？有好事？”
被这么一问，巫双笑得收敛了一些，脸色微微发红，半响憋出了一句话，“我昨天见到了尊上。”
司马钦帮她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尊上？”
“嗯。”她脸上神色不定，但满满都是欢喜颜色，“就是……”
“尝尝。特贡的雨前龙井。”司马钦倒满了茶水，将茶壶平稳放下，把杯子推到了她的面前，“不急。慢慢说。”
新泡好的茶，水色清洌，幽香四溢，沉沉浮浮的茶叶，根根分明，一芽一叶。
巫双端着杯子唆了几下，心中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还从来没和司马钦提过这些事儿呢。
“没想好怎么说？”司马钦笑着问道，“那就算了。以后再说。”
现在，他不是很想知道了，或者说……他想装作不知道。她的这般笑容，分明一副甜蜜模样。直觉告诉他，她的好消息对他来说并不会是好事。
巫双抿嘴笑笑，也不反驳，就着杯子又喝了几口茶。
司马钦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地摆在那处，看着她的侧脸，袖子下的手不知不觉捏紧了扶手，“待我淬完鬼火，妹子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紫云山。”她不假思索，“尊上说一个月后也会去那里，正好可以一起。”
“好啊。”他笑着，袖下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如果他还有内力，现在那根扶手应该早已断裂。
见过尊上？
尊上不是之前说将她此世托付于自己了吗？
所以说……尊上他是出尔反尔了？
“司马钦？”
“啊？”
“我刚才问你话你没反应。”
“只是在想淬鬼火的事情。妹子问我什么了？”他放松下身子，慵慵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头，笑得惬意地看着她。
“就是……盐除娘娘后天就选了吧？”巫双还是很有兴致看看的。
“没错，我们再留上几日正好能瞧瞧。”
“嗯！”
收回目光，司马钦闭上眼睛，不动声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如今又要得而复失了吗？
也好，反正从未开口，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
——他这心里却是头一遭这么不痛快。
尊上，庄千楼……先来后到的话，是他晚了。但为她，自己做的绝不比他少，可是怎么就棋差一招呢？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怎么偏偏就是墨月宫驭鬼师。
如果庄千楼不是尊上……那自己会放弃吗？
司马钦，你会放弃吗？
——不会。
这是他心底的两个字。
那为什么，现在你要放弃呢？
一个月……不是还有一个月呢吗。
复睁开双眼，司马钦笑着看向巫双，“妹子，想不想先看看盐除娘娘的候选们？”
因着盐除娘娘盛典，整个盐除城人都多了起来，时不时就能见到一些气派十足的轿子行在街上。想必这些就是传说中有可能娶盐除娘娘的上流人士。
当然，说是“娶”只是为了好听。没有娘家背景，哪怕是千挑万选而出的盐除娘娘大都也只是妾室，不过能嫁进那些人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可是天方夜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的日子绝对翻天覆地。这可比秀女选拔还要引人注目，因为秀女往往还讲究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什么的，可是盐除娘娘哪怕你是个穷到叮当响的人家都可以来参选，当然入选的标准最重要的只有一条，就是——美。
这趟前来，世子爷的身份让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
明天才是正式的选美大会，巫双今日就已经将所有候选佳丽统统看了个遍。
坐在二楼的雅间，边品茶闲聊，边阅美无数，实在是人间乐事。她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做着最后准备的女子们，各有千秋，百花齐放。
粗粗一数足有二三十人，都是千挑万选，一个个都长得如花仙子一般。然而在这么一大群美女中，却仍有那么一位女子轻轻松松就能获得众人视线，脱颖而出。
柳腰长颈、玉肤杏眼、乌发樱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往那一站平白生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气息，瞬间身旁那些姑娘都变成了俗物。明明穿得都是同样的衣裳，在她身上就是显得比别人要高贵一些。
——这般气度难不成是什么养在深山的高人之后？
巫双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巧那女子似乎也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只看了巫双一眼，她便面色清冷地又转了回去，依旧安安静静站在众人之中，鹤立鸡群。
“那是哪家姑娘？”司马钦问一旁的田知州。
田知州笑嘻嘻地答道，“她是今年的热门选手，姓秋单名一个夏字。黄州人氏。”
“秋夏？”这名字有点意思，“黄州在荆楚一带离盐除可是很远啊。”
田知州掩不住面上骄傲，“盐除盛典影响颇广，荆楚一带常有人来。”
“不错。”
得到夸奖的田知州笑得更盛，心下暗暗盘算——世子爷这么问难道是看上秋夏姑娘了？这可不得了，如果能出个嫁到晟王府上的，盐除娘娘的名头就更大了。
看姑娘也只是看看而已，毕竟明天的选美才是重头。
看了一会儿，满足了好奇心，巫双就与司马钦一同离开了，田知州自然是一路相送到了马车边上，站在原地恭送到马车不见踪影这才转身回去。
“秋夏姑娘好美。”巫双衷心感慨道。
司马钦挑挑眉，说得很是平常，“比你还差点。”
——睁眼说瞎话。
虽然她自认长得还不错，但是差距自己还是知道的。
不过……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最后会嫁给什么人。千万不要是个老头子，太暴殄天物了。”
听她在一旁兀自叹息，司马钦不置可否，“会娶盐除娘娘的，你以为能有几个好人？”
确实——真正的达官贵人若是娶了盐除娘娘反而不好，大有贪图美色之嫌。
“而且……你没觉得那姑娘怪怪的吗？”
“怪？”
“所有姑娘都看了本世子，还好几眼。就那个姑娘只看了你，瞟都没瞟过哥哥我。”摸摸下巴，司马钦若有所思，“田知州事前应该已经告知他们我是世子了，就算没告诉，看到田知州那般对我也都该知好歹啊。”
巫双笑了，“就不许有个姑娘不看你？”
他无所谓地摊摊手，“当然许。不过，既然都来参加盐除娘娘了，为何不看本世子？”
这话就有名头了。参选盐除娘娘都是为了成名，而如今世子爷的招牌摆在那里，却状若无视，真是这么淡泊名利，为何还要参选？
“说不定人家是欲擒故纵？”最后一个字特地升了音调，巫双好笑地看着司马钦，“世子爷现在可是香饽饽。”
司马钦拍了一下她脑袋，“哥哥我打赌不是。走着瞧。”
收回手，他不经意地摩挲了几下指尖，上头还带着巫双头发的感觉，细细柔柔。
怎么办，他越来越想接近她了。这个丫头……真是让人难办。
然而，还没到第二天的选美，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一个盐除娘娘的候选姑娘死了。
所有盐除娘娘都住在知州府边上的“藏香园”里头，这名字还是第一任知府起的。那姑娘的尸体就是在藏香园的大门口被路过的衙役黄老头发现的。
那个时候太阳刚落山不久，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食。
那姑娘眼睛睁得老大，面色惊恐灰败，整个人仰面躺在藏香园门口的石阶上，很像是被……吓死的。
消息传到世子爷这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去看看。”
这一看，看出了名堂——该女子的魂魄竟然是被抽出的，就在她被吓死的瞬间。
鬼妖？
巫双有些疑惑。以往见到的鬼妖吸食人气后，人都会像被抽干一样，这个不太像啊。
田知州已经命人将姑娘的尸体搬离，明天就是庆典，此事只有先按下不发了。待庆典完结再好好查探。看了一会儿，司马钦没说什么，拉着巫双又回去了。
然而，进屋之前，他把巫双叫到了一边。
“噬魂术。不是一般鬼妖所为……这只怕是有年头了。这种鬼妖是挑人吃的，喜欢阴时阴月出生的魂魄。”
鬼妖巫双是杀过的，就是红骨。
不过当时初见红骨还是个没成型的，应该算不得厉害。听司马钦的语气这个会很强？
会不会就是那个美到不像人的秋夏？不过，她的身上并没有鬼气。
但是话又说回来，越厉害得鬼妖与人越像，鬼气越不明显，但全然没有还是有点奇怪。下意识，她就想排除掉秋夏姑娘。
巫双看着司马钦，见他眼里有纠结神色，试探着问了句，“你……想要那只鬼妖？”
他抿了抿唇，一咬牙，“算了，太冒险了。”毕竟他还什么都不行，第二次淬鬼火都没淬呢。
“我可以试试的。”巫双指指自己，眼中也有好奇，“不过，鬼妖再强不会强过鬼王吧？”
“那当然不会！”
那她就没什么怕的了——自己先试试，不行还有有墨月做后盾，大不了再等他的幻影。
这就是搞定尊上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