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瞒不住了,舒念心上班的日子快到了。
晚餐,难得的南力帆回来了。吃到一半,舒念心开口了。
“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我过两天要去上班了。”
“上班?”
严秋萍第一个就叫了出来。
“为什么要去上班?”南力帆接着问,“那嘟嘟和妞妞怎么办?”
“他们有妈和我妈啊,反正我现在都闲着。”舒念心呵呵笑了几声:“再说,妈也离不开他们是吧?”
南耀荣接过话:“也行吧,你们年青人都出去做事,我们几位老人在家带孩子。”
严秋萍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咽下去了。
舒念心说:“我还有个请求,想请爸妈同意。我上班后,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所以,我想等周末的时候自己带带孩子。正好,你们也可以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严秋萍说:“那周末我们干什么?”
南力帆一笑:“你和爸去公园散散步或是去西山爬爬山啊,您看,自从嘟嘟和妞妞出生,你们连院子里的花草都不管了。以前还说它们是你们的‘孩子’,现在有了孙子就不要‘孩子’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舒念心其实是想,先慢慢让孩子离开公婆,再慢慢自己多带一些,以免将来两位老人离不开他们。
舒念心有一张私人银行卡,这是在没有生孩子之前,南力帆每个月给她十万零花钱的卡。她说她不要这么多,可南力帆就不听。说你想用就拿,不用还在里面,反正也跑不了。
生了孩子后,南耀荣和严秋萍老两口给了她一百万,说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南力帆说有了孩子子,开支就大了,又往她的卡里每月加了十万。
就算她嫁到了豪门之家,她还保留着从小在娘家与母亲舒明洁相依为命时的节俭,不乱花钱,也不花不该花的钱。
她一直不知道她这张卡上到底有多少钱。那天心血来潮,一下子想到,这张私人卡好几年她都没有取过钱,也没有查过,她突然想查查看,这张只进不出的卡,肚子里装有多少货。
舒念心心里默着,应该有不少吧。可卡插进去一查,还是把她给吓了一跳,竟然有500多万。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数字,她对着屏幕一个零一个零数了几次,确定是500多万,这才带着心跳,把卡退了出来。
因为这张卡,舒念心才起了在蓓蕾幼儿院买房的心思。
工作的事已经说了,房子的事,她想了想,还是不能现在说。毕竟嘟嘟和妞妞上学还有两年。
蒋月晴感到奇怪的是,妈妈蒋冰差不多快一个星期都没有提过,让她赶快找个人嫁了这件事。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唠叨让她好好找个男人嫁了,是蒋冰每天的必修课,可现在,她绝口不提,而且还好像很忙。有几次她抽时间回来看她,都没见着人。
今天回来,蒋冰又不在家。
她问了邻居。邻居说,见她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天上午下午两趟,不会是在哪里找了工作吧。
蒋月晴一听这话,气就来了。都好几年不工作了,现在她有钱,能养活她了,到还出去找工作。这人啊,真是越老越不听话。
蒋月晴打蒋冰的手机,没人接。她挂掉再打,这回接了。
她对着手机就一通乱吼,问蒋冰她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为什么刚才不接电话……噼哩叭啦一大堆。
蒋冰忙回答:“我马上回家,你想吃什么菜,我顺便带回来。”
“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只是回来看看您。您以后不要到处乱跑,要是出了事,我可没时间管您啊。好了好了,您没事我就回公司了。”
蒋月晴说完,就准备挂掉手机。那边蒋冰说:“晴晴,你都半年没陪我吃一顿饭了,妈心里有话想跟你讲,你能不能今天陪我吃一次,我很快就弄好,不会误你很多时间。”
“我哪有闲工夫陪您吃饭啊,我都忙死了。”
“再忙也要吃饭啊。妈就是有些心里话想跟你讲……”
“好了好了,我没时间在这里跟您绕口令了,我得走了,一会儿还要见一个客户。”
蒋月晴没有耐心听蒋冰说下去,打断她的话,挂机回公司去了。
蒋冰对着手机,愣愣看了半晌,眼泪就这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想想女儿小时候,她很活泼,也很善良,温顺听话。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蒋冰,把一个善良的孩子,教成了心中只有仇恨没有爱心的“冷血动物”。
心情越低落,她越是会再次想起那个背影。这大半辈子,也只有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背影,才能让她怀念至今。
老了老了,思绪到愈来愈喜欢往回忆深处探寻,那些的旧的人,旧的事,总是让人感到那么亲切。恨淡了,爱却更浓。
蒋冰依然每天都去那个医院门口等,她在寻找那辆白色的豪华小汽车。那天,她离开时,还是牢牢记住了车牌号。
一个月过去了,蒋冰没有再见到那辆车在医院出现。她想,也许,那个人只是过来找个人或是办点事吧。要是看病,那有一个月不再来的呢?
接着她又想,难道,他住院了?他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自那次进去后,就住进去了?或是,没有再出来?
这样一想,她就有点害怕了,反正有更强烈的心愿,想去却认一下,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三十多年前的他。
蒋冰决定,去医院里面转转。可这么毫无头绪地乱转,诺大一个医院,上哪里去找呢?
蒋冰就这么在医院里转了几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找,就打算放弃。
这天,她给自己暗下命令:如果今天那辆车再不出现,她就不再来了。是不是他,或是见不见得到他,就到此为止了。她努力过了就算是对自己有了一个交待。
她进了医院门,走得很慢很慢,她害怕找不到那辆车。
可是走到医院门口,她却停住了脚步。她点在原地,突然觉得好笑,自己就是因为那个人看上去眼熟,像他,就平白无故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月,天底下哪有这么可笑的人啊。
蒋冰自嘲地苦笑起来,最后深深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医院。
刚拐进大街,她的眼光又被一片白给吸引了。是的,就是哪辆车,那辆豪华的白色的小汽车。再看车牌号,就是它!
蒋冰站定,两眼紧紧盯着那辆车,直到车快拐进医院大门。
突然,车停了。
因为玻璃的原因,蒋冰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盯着它不放。
车停在哪里,不进也不出。时间如同静止,画面就此定格。
蒋冰转过身,也许上次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可如果真的是他,他还能认识自己吗?当年的妙龄少女,如今成了老太婆,他一定觉得眼生而认不出她来。
她继续往前走。
“冰儿!”
她还在往前走。因为思绪一直在那个人的身上,她没有听见有人在叫呼她。
“是你吗冰儿?”
声音再一次响起。冰儿?
冰儿!
蒋冰定住,这声音如此熟悉,还有这样呼唤她的名字,除了他,还有谁?
难道,他来了?
蒋冰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轻轻一笑,接着抬步往前走。
“别走!你等等!”
她听见后面有追上来的脚步声。是叫她等等?蒋冰回头一看,果见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向自己走来。
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是他!
也是那天在医院里面见到的那个他!
更是三十年前抛弃怀上他孩子的她的那个他!
两人紧紧凝望。四目慢慢泛起晶莹。
“冰儿,是你?”
蒋冰眉头一皱,心随之紧缩,一阵绞痛蔓延全身。这声叫,就如利剑,直穿心底,她浑身颤抖。
不确定时,她希望是他。可确定是他后,她又心如乱麻。
“你,过得好吗?”
他又问了一句。能过得好吗?当时说好要共同面对的,可当她说要生下这个孩子后,他却落逃了。走的时候,还那么决绝。
蒋冰紧咬嘴唇,想把眼泪留在里面,可眼泪偏偏不受控制,如潮水般泛滥,奔流而下。
“你,你认错人了。”
蒋冰也绝然转身就走,脚步加快,泪水也如飞,只是心里,却在想着:三十年,三十年,三十年你哪里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去不返?凭什么让我独自承担?
而现在,认出了,就当不认识多好?我不认识你,从来都不认识。
她还在快走,只是觉得好像是原地踏步。什么时候,他已将她紧紧扣住,接下来,拥入怀抱。紧紧,紧紧地搂住,另她窒息……
“这不是做梦吧,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找了你差不多二十年,直到放弃。冰儿,你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在这里等我呢?那时是我胆小,是我的错,是我落逃了。只是当时我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拿什么去养你们……”
蒋冰听到这里,心如刀绞,只觉身子一软,人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