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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雪残

殿中静如无人。

就在啸陵捏住春舞脖子的时候,四位长老终于沉不住气的站起来,尤其是四长老,疾言厉色的往这边飞奔,同时厉声说:“啸陵,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啸陵头也不回,只是低沉阴柔的重复了一遍四长老刚刚说完的话,然后毫不犹豫的手上施力。春舞的修为在他面前如螳臂当车一般,顷刻间神魂俱断。

眼看着这一幕就在眼前发生,岳纤灵双手已经攥紧,不忍的转过头去。她是伪善,但这时候绝不可出手,况且她即使此时出手也已经晚了。

弃如敝履的甩开春舞的身子,啸陵转身看向已经奔到面前的四长老,以及落后一步而来的另外三位长老,仿佛覆了一身冰霜,“我已说了别触我逆鳞,玄姬在哪儿?”

春舞是四长老幼女,自幼受尽娇宠,连其他三位长老也将她视若己出,而刚才短短一瞬间竟然就看着她在眼前神魂尽断,四人看着啸陵的目光凶恶,几乎要将他抽皮拔筋一般。

总而言之,玄宫的颜面一日丢尽。

四长老以及奔去抱起春舞尸身,抬起头狠毒的看着啸陵,“你想见玄姬?你永远都不可能再看见她,她也活不过今日!”之前玄姬与四位长老达成的交易是今日离开,但四位长老却从未想过留下她这个后患,早已经在她身上下了毒,今日就是毒发的最后期限。

啸陵脸上终于变色,周身灵力顷刻间汹涌而出,惊涛骇浪一般掀翻了周围的一切,连远在大殿中的众位宾客也纷纷收到波及。待一切归于平静,啸陵已经不仅踪迹。

大殿中众人讪讪,谁也不曾想到不过来道贺竟会遇见这样的事情,而今连正主都不见了。而四位长老刚才距离啸陵靠近,显然也受到重创,这会儿连起身也乏力。

一切尽是狼藉。

朗焕谨慎的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岳纤灵脸上,却见她一脸沉凝之色,不觉轻声唤她,“纤灵师妹?”

刚才灵力翻滚那一瞬间,岳纤灵确信自己感觉到了风暗胤的灵力就在周围,这一切绝不会是错觉。岳纤灵反应过来,根本无暇去理会朗焕,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正是混乱的时候,本来谁也不会注意到岳纤灵的离开。只是奈何有人一直注意着她,所以在看见她出去的时候也就要跟出去。朗焕本能的也要跟上去,但见到青夙的动作却心思一转停了下来,面向他冷淡的说:“青夙岛主留步,这本是我蜃罗门之事,纤灵师妹也并不想外人知晓。”虽然朗焕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只是看着刚才岳纤灵的反应也能猜到必然与风暗胤有关,而这件事情谁也不想再让蜃罗门意外的任何人知道。

青夙被拦下来之后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朗焕,朗焕也毫不退让的看着他,然而两人心中皆有些急迫,毕竟岳纤灵已经走出去了,谁也不知道在外面会遇见什么。朗焕还能确信若是风暗胤的事情岳纤灵还不会有危险,青夙却是一无所知,所以最后到底选择退让,只往后退了一步,“如此,朗焕道友不如快去相助她。”

这不必青夙来说,朗焕也会全力去做,所以见他没有再追上去的念头,朗焕也不再逗留,匆匆追了上去。

玄宫之外多是荒凉之地,便是如此春日也无一丝绿意,唯有尚未融尽的残雪堆地。岳纤灵才一冲出玄宫,就远远看见了啸陵的身影。他没有动也没有往前走,仿佛被什么人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看见这一幕,岳纤灵心脏狂跳起来,脚下却慢了起来,自己也不明所以,只是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上去,走得越近越心慌,到最后几乎不能自已。不过她也终于看见,啸陵前面的确站了一个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玄衣、雪发,站在那里宛如覆了一身冰雪之色。他周围的灵气好像一股飓风,让人轻易不敢靠近。然而啸陵此时已经疯狂,眼睛赤红的盯着风暗胤,声音嘶哑,“让开。”

“剑谱给我。”风暗胤自然不会为他所动,平静淡漠得好像山巅的一簇寒雪。

论修为论阅历,啸陵都无法与风暗胤匹敌。然而他此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只知道风暗胤挡了他的路,挡住了他去追逐玄姬的路。所以他根本不用思考,直接冲了上去,甚至他出来得仓促,连配剑都不曾拿。

而在啸陵出手的时候,岳纤灵已经走了上来。风暗胤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已经冲上来的啸陵,反而看向她,声音平静得好像昨日两人刚刚见过一般,“你来了。”

岳纤灵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眼泪夺眶而出。所有的所谓平静,在风暗胤面前都被撕扯得什么都不剩。她不说,然而在每一个没有他消息踪迹的深夜都要独自担忧。

啸陵已经扑到风暗胤的面前,他的修为已经不算浅,只是在风暗胤面前却什么都还称不上。风暗胤只是微微向旁边侧身,就毫发无伤的避开了他的攻势。

啸陵扑空,凛冽的灵气连地上的残雪都纷纷卷荡起来,让人根本看不清动作。风暗胤看着再一次扑上来的啸陵皱了皱眉,声音冰寒,“我只要剑谱。”

除了真正知道风暗胤身份的人,其他人都不会知道他为何一直执着于玄宫的区区剑谱,但他自己却知道对剑谱势在必得。风暗胤的耐心称不上多少,只是因人而异。既然啸陵听不得他的话又冲上来,他也不再言语,缓缓抽出孤雪剑。

孤雪剑一出,几乎天地变色。

岳纤灵站在不被波及的地方张大了眼睛,经久不见她已经无法猜测风暗胤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一阶,在她眼中已经深不见底。

接下来又是一阵混乱的缠斗,啸陵虽然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但在风暗胤手下也还暂时勉强能坚持,只是一招一招下来已经逐见败象。风暗胤孤雪剑下从不留情,若是啸陵再避不过,恐怕轻则重伤重则要殇亡了。

又几招过去,啸陵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也不管风暗胤剑上灵气多么凛冽,直接就冲了上去,以己身为剑一击而上,快得几乎看不清楚。然而比他更快的,却是一道绯红的残影。在啸陵自己撞上风暗胤的剑尖之前横插进去,分毫不差的阻挡在剑前。

啸陵双眼赤红,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不能再前进半步,然后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到身前,如一捧冷水一般让他清醒过来。心中忽然仿佛被撞击了一番,他僵硬的抬起头,就看见玄姬就站在面前,双手轻轻向他张开,好像他年幼时无数次做过的异样。

下意识伸手抱住玄姬虚软的身子,啸陵抱着她慢慢跪坐下来,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她。

这样的变故,便是风暗胤也始料未及。但对他来说只是瞬间,稍后就又恢复了僻静,孤雪剑轻轻撤回,不带任何灵气的在啸陵胸前一划而过。

这样轻的剑势却让啸陵胸前猛地喷出一股热血,殷红的血水溅落在残雪上,却令人诧异的化成了一方竹简,上面字迹嫣红,宛如热血所书,这便玄宫之宝《玄胥剑谱》。风暗胤轻轻甩了一甩孤雪剑上的血滴,然后走上前将剑谱收起。

临走之前,他只是遥遥看了一眼还站在远处根本不走上来的岳纤灵。她孤零零的站在残雪中间,脸色苍白,看着十分让人心悸。风暗胤勉强让自己转回头,顿足瞬间消失于天幕之间。

只剩下啸陵和玄姬,还有远处的岳纤灵。

啸陵胸前的伤势已经奇异的愈合,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他极轻的抱着玄姬,贴在她耳边轻轻道:“这样也好,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玄姬脸色如雪,只是听着啸陵在她耳边说的话。弥留之际却不想再做任何违心的事情,微弱的笑着,“啸陵,我很庆幸自己比早生这些年,护着你不受伤害。你记着,我今日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受不了千夫所指,忍受不了玄宫所有的弟子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也没有问过我怎么想。”

“你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啸陵也笑,一边笑一边伸手将玄姬散碎的头发挽到耳后,然后凝睇她的面容,“我也不是为了你,我做一切都是为着自己高兴。玄姬,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你怎么想和我也没什么关系。现在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玄姬慢慢的闭上眼,所有的灵气好像凋零的花瓣一般纷纷从她身体里涌现出来,在周围萦回成闪烁的花海。她却又忽然用尽全力睁开眼看着啸陵,给他最后一个温柔的微笑,“啸陵,如果没有世人的眼光,我嫁给你又何妨呢?”

周遭的灵气如骄阳下的残雪一般散了一个干净。

啸陵静静的抱着玄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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