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的风俗和别处不一样,除了元宵放花灯之外,在除夕这一天也会满城花灯,意味着破旧迎新,而元宵的花灯则主要是情人之间互诉情思或是为自己寻求姻缘。
“我应该元宵那日再带你来看花灯的。”宣承希故意皱着眉,一脸遗憾的说着。
夏傲雪扑哧一笑,“你若在身边,那便是最美的花灯。”
宣承希似乎没想到夏傲雪会如此直接的告白,一时之间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看得夏傲雪忍不住嘴角上扬,笑意满满。
宣承希很自然的牵起夏傲雪的手,将她护在内侧,时不时刺目凝视着她,手心里的温润一直存在,告诉他此刻自己正牵着最爱的人,漫步在这热闹的街头,就好似寻常小夫妻一般。
“啪啦啦!”
“轰隆隆!”
周围喜气的爆竹声陡然响起,平地炸起大片大片绚丽的烟花,似乎要把前段时间大都的不幸和阴霾全数都随着这些烟花带走。
街头巷尾,洋溢着笑容的孩子彼此追逐着,嬉闹着,一边掩着耳朵一边去点燃那些爆竹烟花,一片祥和盛世的模样。
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一路上都是暖融融的欢声笑语,锣鼓喧天,天上的烟火五颜六色,缤纷如潮,到处都是香气,浓烈的酒香,烤肉的浓香,有人闹花灯,有人猜灯谜,有人看杂耍,有人唱曲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鲜活了起来,快乐那般肆意的回荡在四周。
夏傲雪穿着浅粉色的裙褂,外罩着狐狸斗篷,一张白皙如玉的脸颊缩在雪白的狐绒里,显得分外迷人和可爱。
岳无愁和绿波各自递给主子们一人一盏花灯,然后落在了三步之远,守在后面看着他们在放花灯。
两只花灯被夏傲雪和宣承希轻轻放到了河面上,花灯上满是梅花图案,两只花灯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和谐和温润。
夏傲雪和宣承希相视一笑,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听到了河对岸传来“叮”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轻轻挑起了古琴的琴弦,声音清脆悦耳,却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紧跟着是一阵熟悉的旋律。
这音律……夏傲雪眉头一皱,难道是他?
“怎么了?”宣承希自容也看出了夏傲雪的异样,“那琴声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七哥,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猜忌,宣承希全身心的信任让夏傲雪有些感动。她带着绿波快步走到了河对面,寻着声音找到了不起眼的一家茶馆。
“掌柜,可知这弹琴之人?我家小姐也是爱琴之人,想与这弹琴之人结交一番。”绿波站在掌柜面前问道。
那掌柜大约五十上下的年纪,闻言从算盘珠子上挪开眼睛,看向绿波身后的夏傲雪,看到她的样貌和脸上淡淡的梅花印记,当下一惊,没想到主子要找的人果然来了,当下不敢怠慢,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了,“小姐有眼光,贵人就在楼上,小得引你去。”
这茶馆年代似乎有些久远了,走在楼梯上都会带起咯吱的声音,掌柜一路引着夏傲雪去了二楼最东边的一间厢房,却不敲门,只是站在那儿说道:“贵人就在里面,还请小姐独自进去。”
夏傲雪点点头,吩咐绿波若是里面没听到动静就守在外面不要进来,她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上好古木做成的交尾琴,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前,听到推门声才停止了手下拨弦的动作。
“你来了?”宣承玮虽是是个问句,可话里笃定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眼前的宣承玮,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身子似乎瘦了不少,此刻正定定地凝视着夏傲雪。
“你疯了吗?这时候回来。”夏傲雪蹙着眉,进门反手将门一关,“你这样回大都是抗旨!”
“你是在担心我吗?”宣承玮反而笑着问道。
“我……”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宣承玮狠狠一带,就落入了他的怀抱,刚挣扎了一下却被宣承玮死命压着,耳边是他那委屈的犹如孩子的语气。
“就让我抱一会,我太想你了。”
夏傲雪骤然愣住了,依稀间思绪回想,对宣承玮虽然没有爱意,但关于他的记忆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占据了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不是爱,是愧疚,是无处补偿也无法补偿的愧疚。
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由他抱着。
许久之后,等到宣承玮松开怀抱,夏傲雪才问道:“十一殿下,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这样做,等于是给太子抓住你把柄。”
“我听说你受伤了。”宣承玮淡淡开口,眼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之前的爆炸案,我的眼线说你被炸伤了不知所踪……”
外面的爆竹声依然在响着,可每响一下就好像是刺到了夏傲雪的心里,酸涩不已,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让她呼吸困难。
“别这样。”宣承玮笑着抚上夏傲雪的脸颊,“我宁可你用以前那样的眼神看我,也不要现在这样的同情和愧疚。”
“那日两军交战,我是受了些伤,可看到密信后我决定对外宣称我重伤奄奄一息,连夜就赶回大都,我只想确认你到底有没有事。回到大都,听闻你被父皇赐为司言,我才松了口气。”话语虽是挑简单和轻松的说,可他受伤之后因为伤口感染没有及时医治,加上不断奔波劳累,回到大都的时候高烧不止,昏迷了整整三日!
“你在皇宫我见你不方便,就让手下的人一直守在丞相府门口,今日看到你出门,我这才有机会见到你。”今日弹奏的曲子,是那日夏傲雪在魏皇后的百花宴会上和北安容比赛的时候所弹曲子,她听到这曲子必然会心生疑惑而找过来的。
夏傲雪闭上眼睛,宣承玮,这一生我都要亏欠你了,如果有来世,只愿我们会早点相遇。
“如今镜非明死了,就让我照顾你吧。咳……咳……”宣承玮忍不住一阵咳嗽。
夏傲雪这才明白,岳自忠假扮的镜非明,让不知真相的人都以为镜花阁阁主已经被朝廷正法了,而自己当日口口声声和宣承玮说自己和镜非明早已私定终身,那既然镜非明死了,自然就不能嫁给他了。
该如何解释七哥呢?夏傲雪一阵腹议,可得好好想个理由,不然万一引起别人的误会,那岳自忠的死就毫无意义了。
突变就在这时候发生。
门外忽然响起了打斗声,还有绿波一声惊呼:“小姐快走!”
自己不过是司言身份,那对方要杀的人,自然就是十一殿下!夏傲雪脸色一沉,推开窗看到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二层楼高,若是贸然跳下去,只怕会引起更大的围观和恐慌。
“往这走!”宣承玮一把牵起夏傲雪,扯了下墙壁上的壁画,只见那中间那墙壁竟是缓缓打开了,原是和隔壁相通的。
走到隔壁,宣承玮将门关上,又吹了个口哨,只怕是通知楼下的人,那掌柜既然能带着夏傲雪来这里,必然也是宣承玮的人。
但那隔壁也不是什么密道,只不过是当那房间被堵住时候的另一个出口而已,宣承玮和夏傲雪出来的时候自然被那些杀手看见了,虽是被绿波和随后敢来的随从拦住了脚步,可还是有两三个杀手朝着宣承玮追了过来。
茶馆后院养着一匹马,宣承玮一把将夏傲雪甩到马上,自己一个旋身也稳稳落在了她身后,牵起缰绳吩咐了声:“抓紧了!”
刚开始因为人多,马儿只能慢慢小跑着,但宣承玮显然很熟悉大都的街头巷尾,净挑不起眼的巷走,没一会人潮渐渐少了下去,朝着城门外奔去。
此刻恰是城门守卫换班的时候,城门口正开着,宣承玮看准时机朝着城门外急速而去。马儿急速的跑着,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渐渐的只能听到马蹄落地的声响。夏傲雪紧紧地抓着马鬃,低身伏在马背上,冷静的查看着四周的地形,一颗小脑袋急速的运转着。
夜风凄凉,不算健硕的马要载着两个人,又被驱赶跑了这么快的路程,速度早已慢了下来,夏傲雪扯着嗓子大声说道:“殿下,这马跑不了多远了,是否寻个地方藏身再说?”
背后没有声音,夏傲雪以为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导致宣承玮听不到,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却还是没任何反应,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夏傲雪趁着月光暗自观察了一番,看准时机手掌在马背上一撑,反手把宣承玮一带,两个人顿时从马上一头栽下,像散线的珠子一般落在还算松软的沙地上,两人抱着翻滚了几圈,那马却是继续往前走着。
夏傲雪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宣承玮,却见他双目紧闭,浑身滚烫,她暗叫一声不好,手背贴着他额头一试,果然是发烧了。
这可如何是好?却见他肩上竟还有个断了的箭头,定然是刚才被追杀的时候中箭了,夏傲雪先点了流血的穴道,如今之计是马上回大都找大夫医治,否则伤口感染了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夏傲雪咬着牙扶着宣承玮到一处大石头处,躲在这里前面有树木挡着不容易被发现。
“走,快走!”宣承玮睁开眼睛,艰难的推开夏傲雪,“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快走!”
还没等夏傲雪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急速的蹄声渐渐由远而近,似乎下一刻就要到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