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的天空,晦暗的天色下,寒风呼啸而过,随着阵阵的狂风,刮的人脸上硬生生的疼,身着统一银色服饰的镜花阁下属们,已经退到了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如梦似幻处,一片废墟。
镜花阁下属虽不算多,但各个都严正以待,赫然的望向对面的一片官兵,可那些官兵们却一个个都异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夹杂着几许畏惧的看着镜花阁的人。
镜花阁这边,棕黄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身银色袍子的宣承希赫然立在这天色之中,傲视着站在对面的太子和一众官兵。那带着寒气的眼神,所略过之处,无不让人心生恐惧,惶恐的避之不及。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这片青色的土钻,双方一直对峙着。
“太子,我们难道就要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北湛风上前说道,他的手臂上,被宽刀划了到口子,流出的血已经被风吹干了。
“太子,镜非明狡猾多变,今日能抓到他实属不易,万不能放虎归山。”
“我又如何不知?”太子那双眼睛似乎都能喷出火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镜非明不过这么点人马,自己手下有上前的官兵竟然都无法将他拿下,岂不是太过没面子了?
“太子,不如用雷弹。”北湛风是准备孤注一掷了。
“雷弹?”太子此刻犹豫不决,若是用雷弹,今日定然是可以一举拿下镜非明和铲除整个镜花阁,可这到底是大都,殃及到其他百姓,只怕父皇也会龙颜大怒。
北湛风似乎看穿了太子的担忧,继续说道:“太子,此刻这附近的百姓早已因为这大火和今日的围困,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都逃走了,不会殃及到多少百姓。况且大火过后很容易就有瘟疫,太子这可是为了整个大都着想啊。”
太子心里本就犹豫不决,听北湛风这么一说再四周环顾下,发现除了镜花阁和自己所带的官兵外,还真没多少百姓在这附近逗留,当下把心一横,举起受伤的手臂,闷哼一声:“传令下去,让弓箭手在箭头上装上雷弹,准备击杀镜非明!”
今日注定是一场恶战,太子本就是有备而来,猛攻镜花阁,而宣承希今日所带人员有限,如今这形势再让其他人赶来也无异于送死。
一个左脚受伤的下属,一瘸一拐的艰难的走到宣承希跟前说道:“阁主,此刻形势危急,还请阁主马上离开,我等就是死也要护阁主周全!”
宣承希一言不发,阴暗的天色下,生生的勾勒出他的孤寂,对着城门的方向,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不着痕迹的笑,只要她活着便好。
那受伤的下属突然扔下拐杖,冲着满地的青砖碎石就跪了下去,直直的磕了个头,“阁主,卑职感念阁主的救命之恩!属下愿为阁主赴汤蹈火!”
周围下属都不自觉的聚拢,瞧见他们眼里的疑惑,受伤的下属额头上已是渗出了血丝:“我不过是镜花阁普通一员,阁主胳膊上的伤,是为了救摔落下马的我而受伤的。”
堂堂的镜花阁阁主,不顾自个生命,去救一个身份卑微的下属,这事刹那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宣承希收了收手里的缰绳,众人的神色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着,却是若无其事的说着:“每个镜花阁下属的生命都是可贵的。”
每个镜花阁下属的生命都是可贵的。
这话如同锤子一般,深深的砸在了每个下属的心里,震撼的久久沉思着。
一个下属跪下了,两个下属跪下了,接二连三的下属跪下了,全部下属都跪下了,双手抱拳,一脸正气大声说道:“我等至死效忠阁主!定护阁主周全!”
那声音如翻滚的潮声一般传到了这边,官兵们都面面相觑,太子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摆什么样子,弓箭手准备好了?”
“回太子,随时待命。”
太子一个手势,只见弓箭手里一个人高马大的人轻松拉开弓箭,箭弦一放,红光一闪,劲风呼啸而来,一团火焰急速朝镜非明方向奔去!
是将数个雷弹挂在箭头上的火箭!
可那火箭却在一半的时候,被另外一支呼啸而来的箭射打在箭身上,失了原本的方向,沿着东南方而去,只听巨大的一声响,周围一片火光和硝烟。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遍地的尸体,因为这一装有雷弹的火箭方向偏差而奔向的东南方,正是逃脱出来的百姓暂时休息的地方。
匆匆赶来的聂采青,在看到那火箭时根本来不及做他想,只是本能的从身边捕快手里取过弓箭,对着那雷弹就是一箭,只希望它不要伤害到宣承希。
可当那一处爆炸的时候,聂采青傻眼了,她那如墨的青丝被风吹起,落在鬓边,却比那刀割还疼。
她,因为一念之差让这么多人失去了生命,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她永坠愧疚夜夜难以安眠。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宣承希被几名下属死死地护在身下,可那东南方却是伴随着黑滚的硝烟和凄惨的叫声,犹如修罗地狱一般,血肉横飞。
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几个雷弹,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硝烟冲刺着官兵们的鼻端,断臂断腿甚至都被炸到了眼前,不知谁喊了声“快走啊,还有没爆炸的雷弹”,官兵顿时四下散开,乱成一团。
因为这一爆炸,四周的百姓全都失去了控制,他们不管不顾地逃命着,甚至互相踩踏着,在这一片混乱中,宣承希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他们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而自己因为他们的舍命相救,不过是受了点外伤不致死。
宣承希看着眼前这一切,心痛不已,再转头看到此刻早已呆若木鸡的聂采青,更是心里一刺,他上前拉住聂采青,大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先赶紧离开这里再说!”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聂采青哭着撕破了嗓子,绝望地闭上眼睛,“七哥,如何不是我的错?”
宣承希默默站在聂采青身边,那翻腾的火光映在他脸上,银色面具都带上了几分决绝:“这是宣承恩的错,他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谁都不忍再看此刻的情景,惨叫声渐渐平息,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永恒的寂静中,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天空,好像谁在低声哭泣,是这枉死的百姓吗?又好像是谁在声声指控,是那无辜的士兵吗?
忽然,耳边响起尖锐的嘶嘶声,待宣承希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是一只火箭!宣承希抱起聂采青,纵身一跃,无奈他此刻身子本就虚弱,加上还带着聂采青,根本就跑不远。
那雷弹就炸在了他们不远处,瞬间将他们炸到几丈远外,宣承希的银色面具也被炸落了,他透过硝烟凝目望去,原是北湛风拿着弓箭站在屋檐处,此刻正准备往这边来。
宣承希念头一起,看到身边被炸碎的瓦片,二话不说拿起那瓦片就往自己脸上划,尖锐的瓦片棱角瞬间就将宣承希的脸划出了几道血痕,一下子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北湛风从屋檐上掠了下来,握紧手里的剑一步一步朝宣承希走去。
“阁主,快走!”有个镜花阁的下属,死死拖住北湛风的脚,不让他往前走。
北湛风手一抬一落间,就将那人的背上深深刺了一剑,可那人却是死拽着不放,气的北湛风又是狠狠一剑,那人终因此而松开了手。
可北湛风没走几步,腿脚又被人拖住,低头一看,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个镜花阁的人,无论自己怎么拳打脚踢,就是不松手。
慢慢地,这周围但凡还能动的镜花阁的人,都奔了过来,拽着北湛风的手和脚不让他动,甚至刚刚跪在宣承希面前感恩他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双手紧紧握住北湛风手里的剑柄,顺势往自己胸口狠狠一刺,然后死死摁住那剑,就是不让北湛风拔出来,那男子对着宣承希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道:“阁主,快走!”
宣承希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也知道自己此刻再不走晚了等北湛风空出手了,只怕没那么好脱身,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就是宣承希的身份,当下咬咬牙,扔下一枚烟雾弹,和聂采青消失不见了。
等北湛风摆脱了这些人的束缚后发现宣承希早已不知所踪,气的拔剑将脚下的这些尸体刺出了无数个窟窿。
宣承希和聂采青却是逃回了自己的府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子肯定想不到自己会躲在府邸而不是逃出城外。
刚进入自己的房间,宣承希硬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就松掉了,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吓得聂采青惊呼道:“七哥,七哥!”
而这一边的密室里,因为得知真相而震惊不已的几人一时都沉默着。
“那这忘川术,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夏傲雪只觉得自己竟对此毫不所知,可自从那日宣承希帮她解开凤舞九天的毒之后,她总是会在梦里梦见一个男子对着她笑,还有各种画面,如今看来只怕那些都是当初她和宣承希之间相识相恋的画面了。
“据我所知,无药可解。”无旸也是有限无奈,“虽不能破解,不过倒是可以让压制那内力,暂时恢复片刻记忆。”
“明珠恳请道长帮我。”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知道了更多,你受的伤也会更多。”
“凤凰只有涅磐后才能重生,我已经承受过那么多痛苦,绝不畏惧。”夏傲雪语气坚定。
无旸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像,当初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凤凰要经过涅磐后才会重生,难道为了避开那涅磐之痛,就此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吗?”
“自从知道你是明珠后,他每日都过的十分矛盾,既想你恢复记忆知道你们曾经的过往,却又担心你受到伤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无旸示意夏傲雪坐了下来,又对霍青藤说道,“霍神医,还需要你帮忙。”
“道长吩咐便是。”
无旸让霍青藤在这过程中输给夏傲雪内力,连服五日的药粉没有服用,那只能用银针了。只见无旸用银针在夏傲雪的睛明穴,百汇穴,神庭穴三处大穴分别刺入银针,再缓缓注入自己的独门内功,嘴里念着似乎是解这忘川术的秘语。
片刻不到,无旸的额头已经微微发汗,而夏傲雪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在变化着,时而愉悦,时而蹙眉,时而忧伤。
恰在这时,依稀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岳无愁陡然脸色一变,片刻后有个小沙弥进了秘道,对着无旸恭敬说道:“师叔,大都发生爆炸。”
“主子~”岳无愁一跃而起就要往外冲,却被霍青藤死死抱住,“无愁,不能去!”
“你放开我。”岳无愁拼命的挣扎,只觉脖子处被什么东西一扎了,缓缓倒地,晕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大都此刻到底是什么场景,不敢轻易前往,却在心里默默祈祷,宣承希万万不能出事。